還是小凱反映快些,雙手較力,死命地抓緊繩索。但是一個人下落的力量根本不是他所能阻止得了的,鮮血迅速順著手指縫淌了出來。大華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大吼一聲:“別鬆手!”猛地撲過去將那個發呆的工人撞得飛了出去,自己雙手緊緊地抓住繩子。下墜的勢頭終於被遏製住了。大華將繩子拴在腰間,從樓頂的女兒牆向下望去,安裝工人的身體幾乎貼到了地麵。他終於長出了一口氣——竟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出了一身冷汗的不止是他一個人,還有地麵上的江北球和其他的所有的工人!江北秋見人突然從空中跌落,頭腦中一片空白一時竟呆住了,直到下落的趨勢被遏製,他才反應過來。再看那安裝工人,他的後背和冰涼的堅實的地麵隻有不足一米的距離。如果再晚幾分之一秒,他恐怕就要血濺當場了!
那個安裝工人下落時並沒有來得及喊叫,此時卻反應過來歇斯底裏般地狂叫著!他這一叫,其他幾名地麵的工人才明白過來,衝上去七手八腳地解開繩子把他攙到一邊。
江北秋怒火中燒攥著對講機直衝到樓頂,破口大罵:“你們豬腦子……”話沒說完,他便看到了大華和小凱沾滿鮮血的手,他們的手還死死地抓著繩子,幾個工人在旁邊試圖把他們的手掰開卻沒能成功。
江北秋頓感血往上湧——多好的工人啊!他忙跑過去輕輕拍著二人的手說:“鬆開吧,沒事了。”
大華和小凱這才緩緩張開手。江北秋的眼淚差點掉了下來——兩個人四隻手,掌心的肉都被磨得模糊一片,露著森森的白骨!
“兄弟們,好樣的!”江北秋重重地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馬上吩咐兩個工人把他們送下樓去,自己則迅速地撥打“120”,而後又給分公司的王莉打電話,讓她護送二人去醫院。
在樓頂上看著二人被急救車接走,江北秋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回過身環視著樓頂上剩下的十二名工人,說
“還剩一個膨脹螺栓!”
其實這個膨脹螺栓本來是提外加上去的,不安也沒有什麼關係,但是江北秋並沒有忘記他對常亦夫做過的承諾,也沒有放棄他借此機會揚名濱海廣告界的目標——雖然僅僅差了提外的一個螺栓沒有固定,他還是不肯放過!
目睹了剛才的聚變,工人們個個嚇得麵如土灰,誰也不敢應聲。
“以後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不允許再從事高空作業。”陳玲雖然很平靜卻堅定得不容質疑的語氣突然響起在江北秋的耳邊。他用裏揮了揮手,仿佛要將話語驅走。
江北秋微微笑了笑,從手包裏拿出一整盒軟中華煙,撕開了分發給每一個工人,並且親自給大家點上。最後,他給自己也點了一支,深吸了一口,淡淡地說
“兄弟們別緊張,抽顆煙放鬆一下,一會兒我下去。”
“好,我發誓!”這一回響在耳邊的是江北秋自己說的話。
工人們不由得大受感動,紛紛表態——“老板,你不能下去,我去!”,“老板,你不能下去,我去!”……
江北秋也很感動,他擺了擺手,說
兄弟們聽我說——公司是我的,這個工程是我的,命也是我的,這回你們誰也別爭,就我自己下去。我要對公司負責,對工程負責,也對我自己的承諾負責。”
煙吸完了,江北秋把煙蒂扔到地上狠狠地用腳碾碎,甩去西裝的外套,說
“兄弟們把繩子拽上來!”
工人們立刻衝上來七手八腳地把那條染著鮮血的繩子拽了上來。江北秋抓過繩子的一端牢牢地係到腰間,攀上了女兒牆,說
“兄弟們,我這條命就交給你們了。”
工人們齊聲說道:“老板放心!”
江北秋微微笑了笑向女兒牆外滑了下去。
以前在雲德廣告公司做兼職的時候,江北秋確實親自做過幾次這樣的高空作業,但都是四、五層樓的高度。頭一次從這麼高的地方滑下去,他的心裏也是沒有底,還沒到工作的位置,汗已經滲了出來。工人們十分小心,一點一點地把江北秋送到了指定的位置。他開始工作……
最後一個膨脹螺栓終於堅固地安裝完畢,工人們把他送回到地麵。雙腳落地,江北秋的心也隨之落了地。地麵的工人立刻圍上來替他把繩索卸掉。
江北秋大聲地吩咐一個工人去樓上通知上麵的人收工,自己彈了彈身上的塵土,習慣性地伸手去找煙。這時他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把西裝的外套和手包都留在了樓頂。
一支點好了的煙忽然送到了他的嘴邊。江北秋一愣,回頭望去——竟是白雪!
白雪的眼裏噙著淚,隻是有其他人在場才強忍著沒讓它流出來。
江北秋心中一陣溫暖,接過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笑著問:“你怎麼來了?”
“王莉給我打電話,說這邊出了點事兒,我不放心所以就趕了過來。”白雪注視著他喃喃地說著。
江北秋點了點頭,如果不是有別人在場他一定將白雪擁入懷中了。如果是陳玲在,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映呢?他不由得在心裏暗問。
“你……你怎麼自己……”白雪的淚終於要忍不住了,她忙用手揉著眼睛。
江北秋擺擺手製止住她。這時,工人們都從樓頂上下來了。江北秋長舒了一口氣,麵對著這些為他打天下的兄弟們。他從手包裏取出五百元錢交給其中一個年紀較長的人,說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托老天的福,我們也算免了一劫。大家晚上都去吃個喜!”
工人們歡呼著走了。江北秋輕輕地拍著白雪的肩頭,溫柔地說:“我們也先回公司吧。我換件衣服,你陪我去醫院看看大華他們。”
白雪溫順得象貓一樣的應著。兩個人並肩往回走,江北秋忽然覺的人流中有一個目光在注視著他,他下意識地一回頭——李曉文正站在人群中凝望著自己,眼角的淚痕依稀可見。
江北秋帶著白雪匆匆忙忙地趕到醫院。那個安裝的工人隻是受了些驚嚇現在已經沒事了,他和王莉一起照顧著大華和小凱。大華和小凱傷得著實不輕,手掌的皮肉全都模糊了,好在隻是外傷,除了皮肉之苦外並無大礙。這兩個人,尤其是大華知道公司現在人員緊張,吵著要出院。
江北秋安慰著他們,最後下了死命令要他們安心在醫院養傷,兩個人方才做罷。他又取出500元錢遞給那個安裝的工人,說
“兄弟,今天受苦了,我不會忘記你的。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兩天再來上班。”
那工人感激地收起錢走了。醫院裏隻剩下白雪、王莉和大華、小凱,這可是他手下的全部精英!江北秋安慰著他們和他們聊了些知心的話語。華燈初上,他留下白雪,讓她和王莉一起在醫院照顧大華、小凱,自己則獨自一人走出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