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將對他的恨意輕了一點,心頭一軟,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憐之處,二哥也隻不過是一個可憐的人。
心軟之後,她便想伸出手去安慰一下納蘭蒼,手卻又在剛伸出之時頓時怔住。
隻見納蘭蒼忽一把撕扯開自己的衣服,華麗錦衣之下,雪白的胸膛上,一條觸目驚心的寸許傷疤,近在心口處,偏離不到分毫,如一隻肉色蜈蚣攀沿在那裏。
這一刀實在是凶險,要是當初赫連栩再刺準一點,納蘭蒼如今就不會在這了,他就該去地下贖罪在大哥麵前了。那樣倒也幹脆,可是就因為偏離的這分毫距離,他沒有辦法幹脆地死去,隻能承受著生不如死的詛咒活在世上,不能夠去地下打擾大哥和栩栩。
這行為看上去已屬瘋癲,一個人好端端的哪會哭著忽然扯開自己的衣服露出自己的傷疤,朱砂憂慮地看著他,齊旻卻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間裏拉過她,將她拉離納蘭蒼身邊,拉到自己身邊,嚴肅地看著她,正經中又流露出生怕她被神誌不清的納蘭蒼上海的擔憂,正經的表情竟讓她感到有點訝異,兩人對視之後,又一同看向納蘭蒼。
納蘭蒼的眼眸裏虛無恍惚,顯然是已經被心魔所累的征兆,神誌不清,恐怕離瘋魔也不遠了,一個人竟然被心魔折磨成這樣,當初赫連栩對他下的詛咒裏究竟有多大的怨恨力量?而他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犯過的錯,這兩年來,埋在心裏,究竟又是怎樣生長腐爛的?
癱坐在椅子上哭著哭著又笑起來的男人,笑中苦澀,胸口的疤似條活著的藤蔓扯住他的心,那麼疼,疼得生不如死,求死不得。
曾經風華絕代,如今渾濁不清的眼中,有時又有所清醒,他像一個喝醉的人般費力直起身,抬頭朝朱砂陌生地問:
“你是誰?你是怎麼探出我的夢的?”
和齊旻遠遠站在一邊的朱砂便毫無隱瞞地回答他:
“我就是……納蘭如是。”
納蘭如是……
她終於可以將自己的這個名字說出口,時隔兩年,她終於可以重新回到這裏,重新拾起這個身份。
“你,你……”
納蘭蒼徹底震驚,站起來睜著眼盯住她,仿佛在看怪物,一瞬間從回憶中被拉回到現實中,不敢相信地看著這個明明已經死了兩年,明明是自己親手殺死,親眼看著被推入海中的妹妹,如今怎麼可能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麵前?難道還是個夢嗎?
他朝她訝異地伸著手,惶恐而視,不斷地喘氣,眼裏盡是不相信:“你……你還活著?”
“不,我已經死了。”相比於他的二哥之下,朱砂顯得實在太過平靜,全無任何情緒,她說,“被你親手害死的,難道你忘了?”
“可是你……”納蘭蒼話未說完,仿佛是實在受不了心中的震撼,重重緩了幾口氣,然後毫無任何征兆地仰天長笑,眼淚都要笑出來,“哈哈,我算計了這麼多,害死大哥,害死小妹,害死自己愛的女人,可是最後,全部都是一場空!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