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劉太守端起茶杯緩緩喝了一口,微蹙著眉頭思考著祖昭的話。
隻是在他任期之內,甚至是生平之中,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也從來沒聽說過祖昭這樣的安排,實在是有違常理。他向來推崇安分守己,哪怕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也要凡事遵循條條規規,不容有任何越池。
不過畢竟他本人對有賢能的人士還是頗為器重,一方麵是本性使然,另外一方麵也是要顧慮自己“禮賢下士”的名聲,祖昭雖然年紀尚少,但好歹是一方有名的少年才俊,既然對方能如此認真提出這件事,自己無論如何都得聽上一聽。
當即,他放下茶杯,緩緩頷首,問道:“祖昭,你既有此想法,不妨仔細說來於本府聽聽看。若真是保境安民的良策,本府一定應諾。”
祖昭於是將心中的想法全盤托出,他的計劃原本就不複雜,無非就是將每年入冬時備盜的那一套繼續沿用,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則是獲得郡府允諾的名頭,之後便能順理成章組建私人武裝。事實上,如今組建私人武裝並非難事,別說豪強大族都有蓄養門客,就連各地縣府有時候捕役、兵丁不足,也都是由縣君、縣尉的門客充任。
就連身為遊繳的祖繁,因為徐無縣不是富裕的縣,縣府也沒有多餘的費用為其安排副手。祖繁的手下全部是靠祖家支持,由他個人招募的門客而已。
祖家莊蓄養的門客並不多,主要還是因為祖家族眾人丁興旺。以祖家的實力,私下招募五、六百人人馬,根本不算什麼大問題,無論兵甲還是糧草,皆能供應充足。隻是正是因為需要招募的人數眾多,無論如何也是得有一個合理的名分。
祖昭在他的計劃裏,特意強調以往民間防禦賊寇、胡馬,人數上並沒有太大劣勢,關鍵就是器械上太為落後。除了少數門客有短刀防身,大多民丁隻能用棍棒、農具代替。畢竟像祖昭這樣有弓有馬有戟的世家子弟,尤其還是自幼習武、敢於上陣的世家子弟,更是少之又少。而賊寇多是出其不意,胡馬則是能騎善射,尋常民丁根本很難應對。
劉太守仔細聽完祖昭的介紹之後,再一次陷入沉思,默然片刻之後,他問道:“祖昭,你莫不是想每家每戶配發兵甲麼?按律,各縣縣府本有兵庫,但凡遇緊急之狀況,可分發兵庫兵甲,武裝義士,拒賊寇、應征召。但事後必要收回所有兵甲,以備不測。”
祖昭歎道:“大人,縣兵庫製度數十年前尚有可為,如今早已名存實亡。中原各郡,兵庫年久失修,庫內兵甲大多損壞不堪,又無新進兵甲的填補。而我北方邊境,時有賊患和胡人犯境,各縣兵庫的兵甲早早便被每次出征的官軍抽調殆盡,根本無以濟事。”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換了一個更為嚴肅的口吻繼續說道:“時至今日,民間自持兵刃者多不勝數,豪紳大家、門客遊俠,無不有佩劍帶刀的慣例。藏兵於民,本不是什麼值得忌諱的事情。更何況,晚生所言,兵甲雖重,但勤練為先,方才能有防患於未然的功效。”
劉太守緩緩點了點頭,徐聲說道:“明白了……不過此事尚有許多需要考量的地方,待到本府三思之後,必會給你一個答複。如今你遠赴郡府參加察舉,還是先以此事為重,可好?”
祖昭原本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反正他的目的就是在劉太守這裏先打一聲招呼,總有一天劉太守會知道其中利害。他恭敬的欠身,應道:“理該如此,適才是晚生造次了。”
從公堂大殿退下,自有郡府的吏員陪同。吏員先將祖昭一行人帶至城內一處官驛下榻,在參與察舉期間一應食宿皆有郡府承擔。下午時,可由吏員帶引,在縣城四下走走逛逛,傍晚之前則要趕回到太守府,參加太守府的晚宴。
今晚的晚宴隻是尋常宴席,主要是方便各地方正之士相識。通常來說,每年察舉取用的方正之士名額不定,根據實際缺額擇優錄取。即便是郡府察舉不過,返回本縣之後同樣可以在縣府供職。不過今年郡府頗有開缺,故而能留人郡府供職者,今後必是同僚,也因而才會有太守接連設宴的傳統習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