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將軍一馳近,門口吵嚷的官民立刻安靜了下來,那開頭喝話的官兵忙快步走了出來,哈腰道:“世子殿下,你回來啦?”我一聽“世子殿下”四字,不由得恍然,原來這年輕將軍是朱棣的大兒子,我聽於大山說過是叫朱高熾的,怪不得看起來有些麵熟,此時我再細細一看,朱高熾身型模樣確是與朱棣頗為相似。
那朱高熾“嗯”了一聲,道:“這裏怎麼回事?如此吵鬧不堪?”那兵官道:“回世子,這些都是從南邊來的難民,末將怕有南軍奸細混在裏麵,因此不敢讓他們進城。”朱高熾臉色一沉,道:“混帳,這些人一望而知是窮苦百姓,怎麼可能是奸細?”那官苦著臉道:“世子,奸細混在眾百姓之中,是看不出來的。”朱高熾冷聲道:“便算有一兩個奸細,又作得了甚麼?你們如此相待眾百姓,我燕軍民心何在?趕緊開城放他們進去!”那官不敢再說,忙喝令開城。
眾百姓七嘴八舌地稱讚世子英明,我混在一眾百姓之中,欣然進城,心想這朱高熾行事作風,果然有乃父風範。
進得城中,北平一切依舊,我徑往於大山府上走去,北平我除了識得朱棣一家之外,便隻認得於大山了。我進門之時,於大山正在園中練拳,我笑吟吟地看著他,於大山卻並未發現於我,依然將拳打得虎虎生風,我心想:這於大山近兩年來武功似無多大進展,想是天資使然了。
待得他一套拳打完,我大喝一聲道:“好!”於大山愕然回頭,待看到了我,不由得一呆,問道:“你是何人?”我笑道:“於大哥,才分隔半年不到,你就聽不出我的聲音了?”於大山道:“你……你是……沐沐兄弟?”我微笑點頭,於大山猛撲過來,一把抱住我,激動道:“沐兄弟哎!你可想死俺老於啦!”我見他如此激動,也不為怪,於大山本是性情中人,言行都易表露出來,更增他耿直可愛之處。
當晚在府內設宴,我與於大山兩人對飲,我將別來之情告知於他,當說到楊月盜書之時,於大山大吃一驚,道:“公主盜了《武穆遺書》,那怎麼可能?”我苦笑道:“於大哥,難道我還會騙你?我現在最擔心的便是此書落入朱棣手中,那樣的話,我南軍就危險了。”於大山道:“那你現在想怎麼做?”我沉吟道:“月月近日可有回北平?”於大山搖頭道:“我一直在北平城內,並未見到過公主,但那隻限於天香宮,至於燕王府,我們這些人是進不去的。”我拍手道:“事不宜遲,我今晚便夜探王府!”於大山道:“燕王府戒備森嚴,沐兄弟千萬要小心!”我點頭答應。
此時兩軍交戰,我與朱棣已正麵交鋒幾次,不能再以禮求見,便是先去見燕王妃,也是不妥,因此我才決定先夜探,待探明朱棣虛實,再作打算。
時至戌末之時,我換上夜行裝備,孤身一人,徑往燕王府而去,這燕王府對我來說已經不算陌生,因此我進入府中之後,直接向朱棣書房而去,書房之中燈火照耀,似乎還有人在。
我選了一處頗為隱蔽的所在,巡邏的兵士也不經過此地,伸手指醮了唾沫,刺開一洞,湊眼觀看,隻見屋內都是熟人,一是朱棣,一是那道衍和尚。
隻聽朱棣道:“大師,你看這《武穆遺書》,到底能不能到手?”我聽到“武穆遺書”四字,心頭突得一跳,心想這下可趕巧了,一來便聽到正題。那道衍和尚道:“王爺這次大敗,不是敗在徐輝祖手上,而是……”朱棣接口道:“沐陽這小子,幾次壞我大事,若不是他,徐輝祖早步了曹勇的後塵了!”道衍笑道:“王爺何必擔心,沐陽命不久矣,‘萬惡消魂散’已發作了兩次,若再發一次,他沐陽便成廢人,又何足懼?”朱棣也笑道:“正是,我為一個即將成為廢人的小子生氣,那可真是不值了,哈哈!”
朱棣這聲“哈哈”笑得我不禁毛骨悚然,這“萬惡消魂散”之名,東方笑曾經兩次提到,都是在我勁力全消之時,此時道衍和尚再次提到這五個字,我難道真的中了這“萬惡消魂散”的毒?可我到底是什麼時候中的毒?心中一冷:難道又是楊月?這個念頭一起,不由得對楊月的憤恨,又加深了一層,我為什麼會這麼想呢?因為平時除了楊月,根本沒有人可能給我下毒,而從楊月之前的幾次奇怪的言語,她一定是知道這“萬惡消魂散”的,從盜書之事後,我對楊月便事事留疑了。
聽得屋內朱棣又道:“隻要沐陽一除,再遣東方笑潛入南營刺殺徐輝祖,到時曹勇之事重演,我就可以揮軍南下,直指應天了。”道衍道:“王爺,這東方笑野心不小,不得不防!”朱棣冷笑道:“哼!當年陳友諒雄極一時,也無所作為,東方笑算得了什麼?在我眼中,不過是一條狗而已!”我聞言一驚,原來朱棣早知道東方笑的身份了,可笑東方笑還在努力謀劃,和朱棣比起來,東方笑可真是幼稚。
道衍道:“‘萬惡消魂散’的解藥,還在東方笑手中,公主得不到解藥是不會交出《武穆遺書》的,這中間可有點兒為難!”聽了這話,我心中不禁疑雲大起,但怎麼也想不通其中關節,聽得朱棣道:“當前兩大首要問題,一是取得《武穆遺書》,二是除掉沐陽,月月那邊,自有我去解釋,你別忘了,還有風清揚!”道衍喜道:“對呀!我怎麼把風清揚給忘了?王爺若以公主為餌,不怕那風清揚不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