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病房。

明曉溪的睫毛象蝴蝶般眨了眨,然後慢悠悠的睜開眼睛。

第一個腦袋伸過來,東寺浩雪緊張地瞪著眼睛:

“明姐姐,我是誰?”

第二個腦袋伸過來,小泉額冒冷汗:

“曉溪,我是誰?”

明曉溪的眼中滿是疑惑,她在枕頭上扭著頭,看看淡淡擔憂卻仍對她微笑的風間澈,一臉焦急的東寺浩男,和稍遠些目光似在燃燒的牧野流冰,然後望著小泉,虛弱地輕笑:

“……你……”好象在努力思考。

東寺浩雪險些昏厥。

小泉苦笑:

“你記不記得你為什麼受傷?”

明曉溪眨眨眼睛。

“你記不記得你是誰?”

她又眨眨眼睛。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她再眨眨眼睛。

東寺浩雪嚎啕大哭:

“嗚……明姐姐失憶了!明姐姐什麼都不記得了!”

突然——

明曉溪抬手給了她一個爆栗,雖然無力,依然響脆:

“去!我會失憶?你以為在演電視劇呀,不要侮辱天下第一的明曉溪好不好。”

東寺浩雪又驚又喜:

“明姐姐,你什麼都記得?”

“是,”明曉溪哭笑不得,她有那麼脆弱嗎,失憶?虧她們想得出來,“你是愛哭鼻子愛撒嬌的小雪,你是最愛八卦的小泉,你是火暴脾氣的東寺浩男,你是……”

她凝視身邊目光溫和如春水的風間澈,微笑:

“你是世上最好的澈。”

最後,她望著那個站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裏,象冰一樣清冷的優美少年,對他搖搖手:

“嗨……冰……”

好久不見他。

又見到,心依然有種憐惜的痛。

病房裏一陣奇怪的安靜。

小泉牙齒咬得咯咯響,恨不得掐住病床上那個人的脖子:

“明曉溪!你為什麼剛才裝成那個樣子?在嚇我們嗎?知不知道我們都快被你嚇死了!”

剛回來就開這種惡劣的玩笑,有沒有搞錯。

明曉溪瞅著她,從鼻子裏哼一聲:

“隻有你沒有資格說我,我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就生氣;那你還差點讓我死掉,這筆帳怎麼算?”

小泉說不出話。

明曉溪掙紮著坐起來,瞪著她:

“你會不會救人啊,有車要撞過來,你應該把人推開接著順勢滾走,你在做什麼,拍電影啊,把人抱住象木樁一樣站著不動,害我用很大的力氣才能把你們‘兩個人’推走,自己都來不及躲了。”

東寺浩雪用崇拜的眼光望著她:

“明姐姐,你好厲害喔,這樣被車撞到都沒有內傷。”

明曉溪很沮喪:

“可是我還是被撞到了,而且居然昏倒了。”拜托,以她“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敏捷身法竟然躲不過一輛汽車,傳出去她會丟死人的,長勝武館的名號都被她辱沒了。

她氣鼓鼓瞪著小泉,忽然嗬嗬一笑:

“喂,你是不是戀愛了,傻呆呆抱住那個男孩子,連命都顧不得了。告訴我好不好?”

小泉臉拉得老長,看她這個樣子,哪裏象個受傷的人。

明曉溪笑得古靈精怪:

“不說話啊,是不是遇到問題了,需不需要我出馬啊,讓我幫你嘛,我可是無往而不勝的明曉溪啊!”

小泉臉黑黑,轉身向門口走。

既然這個“傷者”已經活力四射到可以去管“別人”的閑事,她似乎也就不用擔心了,與其在這裏受她取笑,還不如去挖幾條娛樂新聞更有價值。

東寺浩雪湊在明曉溪耳邊偷笑:

“明姐姐,小泉姐姐臉紅了呢!”

明曉溪也笑;

“小聲點,她聽見了臉會更紅的。”

她們笑作一團。

小泉氣惱得不曉得是撲過去掐住她們的喉嚨好些,還是趕快走出去不被她們取笑更明智。畢竟有風間澈和牧野流冰在,她對明曉溪的任何“行動”都不會得逞。

還沒走到病房門邊。

她楞住了。

隻見千夜薰抱著一大束鮮花倚在門口,眼中閃著紫羅蘭的光芒。

糟了,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明曉溪的玩笑。

正在擔心。

明曉溪的笑聲又起:

“咦,你就是那個小泉用生命去保護的人嗎?”

亂講什麼呀!

小泉欲哭無淚。

******

雖然明曉溪叫嚷著要出院,宣稱自己活蹦亂跳什麼問題都沒有,但醫生仍舊不放心,堅持讓她留院觀察幾天。明曉溪在眾人的威脅利誘之下,終於閉上嘴,扮演起仁川醫院最聽話最受歡迎的病人角色。

小泉會在跑新聞的時候,偷偷摸到她的病房,天南海北胡侃一通。很久沒有跟人聊得這麼開心了!

有時,她能碰見前來探望的千夜薰。

每當這個時候,明曉溪總是創造出各種機會,讓她和薰能夠單獨相處。

沒錯,她以前很希望能把握住跟薰相處的機會,去接近了解他,或者努力爭取他的諒解。可是,突然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她有些心灰意冷了。

這次,明曉溪“命令”小泉替她送薰出去。

醫院的走廊。

兩個人沉默地走著。

小泉歪著腦袋瞅瞅一言不發的薰,忍不住說:“喂,你怎麼有那麼多時間天天過來?”

薰徑直走著,並不理她。

小泉歎息:“不要這樣好不好,你究竟還要氣多久?”

薰的側麵冷漠如冰雕。

小泉停下腳步,對他的背影說:

“薰,能做到的我已經全都做了,如果你執意要一直生氣下去,我……隻好放棄了。”

她的心中一片苦澀。

很多東西,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它的珍貴。或許,也隻有失去了,空落落的感覺才會分外明顯;到那時才想挽回,就如同想把一件裂成碎片的水晶擺飾粘成最初的模樣,那麼力不能及。

如果她一再的努力對他來講都是惱人的騷擾,那就還給他一片清淨吧。

看著他不曾回頭的背影。

她用力忍下鼻子中湧起的強烈的酸楚。

轉過身去。

薰的雙手在身側緊緊握起來。

聽不見她的腳步聲。

她離開了嗎?

她終於離開了。

他的嘴唇褪去最後一絲血色。

******

小泉沮喪地正要推開病房的門,突然,看見走道外的露台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隻一怔,她就認出來那是牧野流冰。

牧野流冰的麵容在陰影裏,看不大清楚。但縱是這麼遠的距離,她也能感到他的痛苦和渴望。她一直並不喜歡他,認為曉溪跟他在一起就好象光明要被黑暗吞沒。

可是,這一刻,她仿佛可以體會到他的感情。

那樣絕望和無助啊……

隻要離得曉溪近一些,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她唏噓著。

又看到了更遠處的一個人。

好高的少年,一臉刀疤,聽曉溪提起過,他是牧野流冰的左右手,叫做鬼堂。咦,他臉上的疤痕,跟某個人很象呢……

小泉抓住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

不知道有沒有關聯呢?

明曉溪坐在病床上,咬著隻紅蘋果,對她眨眨眼睛:

“是不是又挖到什麼內幕消息了?”

她吃驚:“你怎麼知道?”

“嗬嗬,每當你嗅到一點味道,兩眼就會放光,”明曉溪搖搖頭,“真服了你,在醫院都可以摸出線索。你一定是個很出色的記者。”

小泉驕傲地笑:“那當然,我是橘子周刊新生代王牌記者,人送別稱火焰小魔女!”

“啪啪!”

明曉溪拿著蘋果鼓掌:“向最偉大的娛樂記者致敬!”

小泉在床邊坐下。

明曉溪遞給她一隻蘋果:“可是,你為什麼好象很不開心?”

小泉苦惱地說:“為了做出新聞,我使用了一些非正常手段,有人不原諒我。”

“你說千夜薰?”

“是啊。”

“你究竟都做了些什麼?”明曉溪很好奇。

小泉捏著手裏的蘋果,一五一十對她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明曉溪聽得怔了:“嘩,你居然能想出這樣的方法?!”

小泉垮下肩膀:“很驚人嗎?”

“嗬嗬,”明曉溪拍拍她,“你的演技很出色,要不要考慮加入演藝圈,明日影後非你莫屬!”

小泉瞪她:“你隻會取笑我嗎?”

明曉溪見她生氣了,連忙正襟危坐:“對不起,我在廢話,馬上進入正題。”她咳嗽一聲,“咳,首先,你覺得自己做錯了嗎?”

小泉拉扯著頭發,想啊想。

“你——”明曉溪絕倒,“你始終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不會吧,小泉的價值觀怎麼那麼怪異,現在還不知道錯在哪裏。

“我真的沒有做壞事嘛!”小泉揮舞著拳頭抗議,“我沒有揭他的隱私,沒有亂寫緋聞醜聞,也沒有把他日常的生活照公布出來,你看,我隻是寫了一些最微不足道的事情,有什麼了不起的!就算這樣,我也給他賠禮道歉過很多次了,他為什麼那麼小氣嘛!”

“砰!”

明曉溪給了她一拳。

小泉滿頭小鳥在飛。

明曉溪對自己的拳頭吹口氣:“這是我替千夜薰打你的。可憐他被你傷害得那麼深,你卻尤不自知。喂,你跟他道歉的時候,不會也是這麼狡辯的吧?”

小泉捂住被打起來的包,點點頭。這一拳,她還打得真狠!

明曉溪仰倒在病床上,呻吟:

“小泉啊小泉,你究竟是無情無義,還是沒心沒肺……”

小泉覺得,這兩個詞都不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