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點剩下馬肉,安如風著實沒辦法。想製成肉幹,沒條件。更何況,隻要她把食物一晾出來,回頭就要麵對著眾多饑民的虎視眈眈。
最後隻能加快速度將馬肉吃掉,進了肚子,總比壞了來得好。於是,十日後,安如風彈盡糧絕。馬上就要麵臨餓肚子了。摸著懷中的碎銀,拍拍腰間的銀票,安如風哭笑不得。有錢都沒地方花,這個世道也真是亂。
好在她有武功傍身,眼明手快,搶起野菜來自然不輸給其他人。隻是,每天都看到無數人倒在地上,呼吸停止;每天,無數的人呻吟病痛;每天,大家的臉上都是呆傻的盲目,看不到希望,就是為了能讓肚子裏多些東西。安如風最後一點悠閑之心也消失了。
安如風空負一身醫術,卻因手中無藥,對災民沒多大幫忙。隻能用些簡單方法,為他們減輕些災難。就連後來重備的金針都沒辦法拿出來。災難過後就是瘟疫,無法有效消毒,她怎麼敢隨便亂用。
隻是一來二去,安如風就被災民們看成女大夫。雖然她平日裏不怎麼說話,可大夥兒一有什麼事情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她。
“小安姑娘!”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烏黑的臉上看不清五官,隻有那雙眼睛還算清明。“您能去看看我奶奶嗎?她又疼得難受。”
安如風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目前的環境如此惡劣,她怎麼可能救得了那個老人。老人本就因為過度勞累,身體機能受損嚴重。再加上連日來擔驚受怕,露宿野外,饑餐渴飲,離死亡,其實也隻差一步。讓她還能堅持下來的原因,便是這個孩子了。
心中這樣想,可嘴上卻細聲安慰:“好,我馬上過去。小竣別著急,你奶奶會沒事的。”
小竣喜笑顏開,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突然走近安如風將手中捏得汗津津的東西偷偷塞給她。安如風低頭一看,竟然是幾株野菜。
“小安姑娘,我也沒錢付診金……”小竣有些局促難安地說,“這是我晚上沒睡覺起來挖的,走了好遠的路。你,你別嫌棄。”
怔怔地看了看手中蔫巴巴的野菜,安如風心頭複雜至極。其實她幫人也隻是順手,並未真的存了什麼悲憫之心。可是,在這種情況下,這幾株野菜比千金還難買。周圍人已經開始吃雜草了,可想小峻花了多大的心思才找到它的。
把野菜一把塞回小峻手裏,安如風溫柔地笑道:“我不餓,你把這些留給你奶奶吃。”
“不!”小峻堅決地塞了回來,手指上的關節已經瘦骨嶙峋,可他的態度卻是強硬的。“父親告訴過我,不能隨便忘記恩情。小安姑娘,你還是收下吧。”
沉默了一會兒,安如風把野菜裝回了自己的袖袋,沒再多說。小竣笑了起來,笑容雖然虛弱卻開懷。
看到小竣奶奶的一刻,安如風有些不忍心地閉了閉眼。老人已經到了彌留之際,生命之火已經燃燒遺盡。能撐到這個時候,已經不容易了。
安如風沒再多說,隻是一把抓著老人的手,將所剩無幾的內力緩緩地輸了過去。回光反照令老人臉頰上奇異地起了一絲紅暈。她睜開混濁的眼睛,慈愛地看了孫兒一眼,便轉向安如風。
眼中的懇求看得安如風心頭一驚,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絕。看出她的退縮,小竣奶奶緊緊地抓著安如風的手,“姑娘,求求你!”才五個字,這個老人卻說得千辛萬苦。
“大娘,我自身也難保。”安如風皺著眉頭,還是忍不住拒絕了。她也不知道下一刻該去哪裏,怎麼好身邊再帶一個人。
可小竣奶奶卻顧不上這些,隻知道像根救命稻草一樣,死死地扒著安如風。幹裂得如同老樹皮般的嘴唇一張一合,虛弱得連請求都說不出來。安如風為難至極,不由地抬頭看了看小竣。隻見他神色悲戚卻茫然,看向唯一親人的眼睛裏全是無助。
安如風心中一軟,回握了老人的手,終還是回了話:“大娘,我盡力!”
老人眼中爆出狂喜,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抓住自己的孫子,“孩子,你要聽小安姑娘的話。”
小竣隻知道點頭,眼中連淚水都無法流下。一直到老人突然散去眼中的光華,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時,他才尖銳地暴出一聲哭喊,撲了上去。哭聲撕心裂肺,仿佛痛極。
安如風黯然而坐。又一個,她都已經記不清在自己眼前已經死了多少個人了。很多人已經餓到開始吃死人屍體的地步,可她卻無能為力。人相食,多可怕的事情。不知道前方還有多遠,更不知道需要走多久,才能逃出這種地獄般的景色。安如風也隻能像所有人一樣,每天為了一點吃食搶奪不休。
好在很多人知道她願意醫人,於是寧可自己吃死人,都不跟她去搶那幾株野菜。不是說有多尊敬她,隻是為了自己留條後路。可是,心頭的無力感與悲哀卻越來越重。安如風怔怔地看著小竣痛入心肺的哭泣,連安慰都說不出口。
“小安姑娘,還是把她趕快埋了吧!”摘菜回來的胡杏看到三個人都坐在地上,等了好久見他們還是哭泣的哭泣,發呆的發呆,趕忙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