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多事之秋,一步走錯,可是要賠上身家性命的。
夜雨紛擾,周分曹站定,望著深沉如海的夜空,心緒卻一點點沉靜下來,然後步伐堅定地邁向衙門:
名義上,陳三郎是縣令,可自從上任來,縣衙內外的事務基本都是交給周分曹處理。從這個意義上說,周分曹更像一縣之尊多些。正因為有著充分的自主權,換句話說,所做的一切,包括審案判案,頒布民生措施等等,其實都是周分曹在實現進行著自己的政見想法。
當然,這些政見想法與陳三郎是高度一致的。
既然如此,即使出事,周分曹也不能怪陳三郎。沒有陳三郎,他如何有這麼一個施展抱負的機會?雖然是進士出身,可正是見識過官場上的門道,周分曹更加明白自己很難再出仕了——除非對元文昌俯首稱臣。
隻是那樣,周分曹寧願終老山林。
道不同,不相為謀;道同誌合,士為知己者死。
作為老派儒生,如此觀念早已根深蒂固,不可動搖。
周分曹回去縣衙不提,這邊許氏父女卻進行了一番激烈的口角爭辯,結果許念娘完勝,許珺被說服,直到今天早上,兩者才離開涇縣來找人。
這一找,竟然出奇順利。
見到陳三郎安然無恙,許珺放下懸著的心。
許念娘打量他一眼,歎道:“我已經夠能惹事的了,沒想到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現在,我都有點後悔太早把女兒許配給你了。”
“爹,現在你怎麼說這個?”
許珺一跺腳,非常不滿意。
陳三郎搔搔頭,回想這一年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樁接著一樁,確實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來。或許,這便是大勢所趨,樹欲靜而風不止吧。
三人成行,取道回涇縣。在路上,陳三郎把昨晚發生的事說了。許珺聽著,倒沒什麼,隻是對敖青頗有憤慨。但這些內容聽在許念娘耳中,卻別有波瀾,他是老江湖,無論對於敖青,還是淨空和尚的實力,都有一個比較具體的衡量,坦白地說,自家這位準女婿被卷入的漩渦可不小。
回到涇縣,許念娘自回武館,陳三郎則帶著許珺去縣衙。
“大人,你回來了?”
周分曹喜不自禁,他雙眼布滿血絲,顯然一夜未睡。
“周先生,累你擔憂了。”
“無妨,回來就好。”
周分曹沒有多問什麼,經曆這些事後,陳三郎身上隱隱籠罩住一層神秘的色彩,有點不可揣摩。
陳三郎剛坐下不久,下人奉上的茶才抿了一口,就見一名衙役神色有些慌張地跑進來稟告:“大人,不知何故,今天縣裏突然湧進了大量武林人士,他們都帶著武器,似有所圖的樣子……”
周分曹一聽,眉頭皺起:“可有人鬧事?”
“暫時還沒有。”
衙役心情忐忑,這麼多武林人士,一個個看著麵容不善,一旦動起手來,可不是他們這些衙役能抵抗得住的。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加緊巡邏。”
“是。”
衙役躬身聽命,退了下去。
陳三郎眼眸中有光芒隱現:估計不錯的話,這批武林人士定然出自祁家府,他們追到縣城裏來了。想必是南陽府那邊的官方不方便直接出麵辦事,所以才有這麼一出。
旁邊周分曹擼了擼胡須,沉吟著問道:“大人你看,這些武林人士突兀出現在咱們縣城是為了什麼事?”
陳三郎冷笑道:“為了殺我。”
“什麼?”
周分曹大吃一驚,跳了起來。他微微一想,頓時有幾分了然:欺人太甚,明地暗地,手段層出不窮,是要撕破臉了嗎?
隻是,即使撕破臉了又如何?
想到虎威衛的猙獰,周分曹心頭不禁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發現倘若事情真得發展到了那一步,自己竟是什麼都做不了,根本無力反抗。
陳三郎坐得穩,道:“許縣尉。”
“在。”
許珺嬌聲回應。
“你率領一隊衙役負責全城戒備,但有滋事搗亂的,統統拿下;敢抵抗者,殺無赦!”
“得令!”
許珺微微一笑,心情愉快地離開了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