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修仙修道之人,大理大義懂得比任何人都多,可一旦付諸行動,誰又能保證能按照自己所知所學去做。
更何況,那些道理,就真的是對的嗎?
在他看來,那不過是一個牢籠,將他們這些說是無貪無念的人緊緊的束縛教條在其中,若真是無貪無念,何必修仙?
長生不老,來去自如,神通廣大,造福蒼生……當初,誰不是本著這樣的心思?既然存了“心思”,那他們與普通人便無異,又哪來的資格去高人一等?
他搖頭輕笑,看著身邊那個秀眉緊蹙的女子,握住了她的手。
至少,他仕林就敢第一個承認——隻羨鴛鴦不羨仙。
“眾仙君的意思,我很清楚,太白,文曲,貪狼,托塔。”沉默之後,梓堯終是開了口。
被點名的四人忙出列,恭敬禮拜,“臣在。”
“你們每人點齊兩萬天兵,三日後,捉拿妖神念翕,誅仙台,殺無赦!”
紫竹軒。
從前都是天君在此描繪丹青,不知疲倦,可現在隻有雲姬一人,站在桌案邊,看著滿屋子的畫卷,迷茫無措,哀痛欲絕。
她不是抱著興奮和激動的心情去認孩子嗎?怎麼結果會是這樣?
晟叔死了,落荒澤消失了,孩子不敢再認,他……也不見了。
雲姬其實並沒有表麵的那麼堅強,她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去做,隻能一個人偷偷的躲在這裏,伏在桌案上,小小隱抑的哭出了聲。
紫衣,紫衣,若你在該多好。
你曾經為了救他,不惜付出了自己的命,我想學你,卻連該怎麼救都不曉得。
雲姬越哭越覺得難過,越哭越覺得自己沒有用。
輕輕的腳步聲傳來,雲姬心裏咯噔一下,忙欣喜抬頭望去。
不是他。
梓堯見她眼睛紅腫,怔怔的看著自己,並無意外,隻不過腳步一頓,又慢慢走過來。
雲姬慌忙的起身,“梓堯,你來了。”
梓堯點點頭,環顧著四周的畫卷,神情晦莫如海。
雲姬擦了擦眼淚,強笑道,“這都是你父君畫的你娘親,你還記得她的樣子嗎?”
梓堯觸摸上身旁牆上掛的一幅畫,那上麵女子笑意彎彎,眉眼含嗔,幸福的不得了。
“我隻有隱隱約約的印象,記不大清楚了。”梓堯說到這兒,些許黯然,但是很快掩飾的很好。
雲姬心知,他們父子倆的性子都是如此,也沒再多說什麼,隻道,“既然想念又記憶模糊,這裏這麼多畫卷,就沒想著來看一看麼?”
梓堯淡淡道,“你是在故意說這些讓我覺得曾經有多愧於父君嗎?”他深眸無波,看著雲姬。
“那你怎麼想的呢?”雲姬沒有逃避他的目光。
“現在,確實覺得父君很苦,雖然有些地方我仍不理解他。”
“比如我。”
“對。”
雲姬笑了笑,很落寞,“你看這滿屋子的畫卷,還會懷疑你父君對你娘親的感情嗎?梓堯,我是你父君的責任,而你娘親是你父君的命。”
命麼?
也許吧。
“從前還不覺得,因為我從來就不想來這個屋子,因為我覺得這裏似乎是屬於你和父君的,卻不曾想到……”
“沒關係的,有誤會不怕,等你父君回來,你們父子倆再把酒言歡。”
雲姬笑著說完,卻突然一停,心像是被刀子一層層的割下來。
她突然想到什麼,雖知不妥,卻也不得不說出來,“你真的決定要殺了念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