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活著的時候就知道,陳太師正室齊國大長公主因厭煩妻妾爭寵,帶了女兒避居宗聖寺,府內諸事便由府裏的大姨娘溫氏打理。說這溫氏,膝下僅有一女,是安國公府最小的女兒陳雁初,不過十歲的樣子,卻是極其刁蠻的。平時那排場,竟比尋常官宦家的嫡女還要有派頭。這也難怪麼,她雖是庶女,但生母姨娘打理庶務,府裏有沒有嫡母管著,可不是可勁蹦躂?
二姨娘阮氏,膝下有二姑娘陳雁回和大公子陳嵐。這二姑娘陳雁回,年約十三四,正是好年華。卻無奈是個庶女,生母姨娘又平素附庸風雅,愛個風月佳事,甚少管自家姑娘,這一來,嫡母和嫡姐雖不在府裏壓迫著了,這庶妹可是強橫的很,硬生生的將十三四的姑娘擠壓的怯生生的,見人也不大敢說話。而大公子陳嵐,卻是交了一群生性風流的朋友,自打十六歲就開始行走江湖,極少回府。
而這三姨娘樸氏麼,卻是個貴角。她原本不過是當朝太後庾氏的陪嫁丫鬟,極得庾太後信任。十年前,庾太後做主將她賜給了安國公為妾,不過她這個妾室,卻比溫氏和阮氏矜貴多了——人家上太後娘娘的陪嫁,又是太後懿旨賜的婚,這一來,可是個貴妾。幾年前又生了個兒子,一來二去,混了個五品宜人的名號。
溫氏是商家女,雖也出身清白,但士農工商,排在最末的商戶女,雖為太師府妾室,倒也隻是個平妾,又無兒子,卻是沒有封號的。
那阮氏女,論出身,倒也不是什麼醃臢人家,她祖父本是太常寺太祝,也是個正九品的官兒,但即便是官,也不過是個伶人,說起來,這出身比溫氏雖好上一些,但比起樸氏,卻落了幾分的。
一來二去,樸氏在府裏那叫一個趾高氣揚。
正說著,一旁有清脆的笑聲傳來:“是大姐姐回來了嗎?”
珈珞聞聲望去,便見自濃蔭綠柳裏走來一個著青衫鵝黃錦袍的女娃,腰係蘇繡黃梅帶,臂彎明月紗,眉清目秀,盈白的麵上掛著純潔無邪的笑意。隻是在明媚澄澈的笑顏也掩不住眼底深處的膽怯。
徐姑姑小聲提點:“這是阮姨娘房內的雁回姑娘。”
珈珞上一世的時候曾見過她一次,在她及笄禮的時候。何太傅就這麼一個掌上明珠,自是寶貝的很,所以那場及笄禮盛況空前,不論嫡庶正室側房都盡數請了遍,甚至是遠避宗聖寺的大長公主都特地派身旁的掌事姑姑送了賞賜。
那時她見到雁回的時候,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丫頭,粉雕玉琢的,跟著阮氏的身後,單薄瘦小的身影婉如隨時都會落地的紙鳶。
而今再見,判若兩人。
也對,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冠名帝都的太傅明珠,她亦不是童年稚子。
珈珞伸手扶住因為疾跑而差點跌倒的雁回,沒好氣的笑了笑,“呆在宗聖寺裏十年,不知山下歲月如何,沒想到姐姐走時還是小娃娃的雁回竟然都長得這麼出挑了。”
雁回嘻嘻拉著珈珞的手臂,若雪櫻淨白的麵上笑得甜美,恍惚得讓珈珞覺得很不真實,“那是,姐姐走時不是說,等雁回長高了,姐姐就回來嗎?你看,雁回長高了呢。”
珈珞心頭一暖,反握住她的手,不覺得語聲帶了幾絲柔軟:“是,是,我們家雁回長高了,姐姐也回來了,再也不走了。”
“太好了,”雁回拍手高興的笑,“終於有人陪雁回玩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