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廟祠堂一般女眷是不允許進去的,但今日臨回來的時候,安國公特地交代珈珞要先祭拜先祖,故而她才能以女子之身踏進陳氏祠堂。
焚香,跪拜,。
禮畢,珈珞並沒急著起來,而是跪在先祖靈位前發了會呆。人再活一世,很難再犯前一世犯過的蠢。這就好比是人生的岔路口,你第一次從這條路走了,結果落得慘敗。那第二次讓你再選的時候,自是會選擇另外一條路。前一世,她錯就錯在她急功近利,焦躁的不行,次次落在那個賤人的圈套裏。再活一世,不著急,咱慢慢來。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至於那什麼桓楚,不著急,慢慢跟他磨。
“徐姑姑,”珈珞扶著徐氏的手站起身,“你是不是覺得我方才所作所為過於跋扈?”
徐氏心裏正疑惑著,她總覺得這幾日上陽郡主似乎是與先前那個沉靜寡言的郡主判若兩人。那日靖寧侯妃何鳶下葬的時候郡主被隆重的場麵所吸引,就偷偷溜了出去,卻不料在山中迷路,被驚嚇到,被找回寺廟後又受了風寒,在床上昏睡了兩天才醒過來。雖說身子到沒什麼大礙,但總感覺整個人都變了。從前她沉默寡言,是因為膽小怕事。如今沉靜內斂,卻是一副知事的模樣。陳家尚溫和之風,家中姑娘們也各個端莊嫻靜,剛才那般言辭的,確實不多見。
再說,鋒芒畢露,終是會傷及自身。
徐氏揖袖低聲回複:“郡主既然問了奴,奴便直說。奴以為,郡主方回府,諸事不懂,應事事忍讓謙和。”
珈珞回身望著陳氏先祖的牌位,低聲笑了:“徐姑姑所言甚是。隻是,忍字心頭一把刀,要想忍,就要做好失去很多東西的準備。可我不想失去,屬於我的東西,我一點也不想失去。”
“以和為貴,郡主……”
“徐姑姑,你說,如果靖寧侯妃何鳶生前強勢些,她以至於何家還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這……”徐氏啞然。
珈珞搖頭,略有失望。女人麼,不都是覺得忍讓恭順才是美德。忍讓和跋扈,各有各的好,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究竟哪種是最佳的,那得看情況而論。你若強勢,便沒人敢欺負你。你若懦弱,誰都把你當靶子。畢竟能等得苦盡甘來的女人少之又少。腦子裏千轉百回想了一堆,說出來卻就一句話:“人,要為自己而活。”
“郡主……”徐氏並不認可,女人太強勢終究不好。這世間男人的天責是開疆擴土,女人的天責是在男人的庇佑下保護男人征戰殺伐得來的東西。女子命格過硬,會與家業相衝,徐氏勸道:“若太強勢,事事鋒芒畢露,定會招人嫉恨。”
“是,不錯。但即便你唯唯諾諾就不會有人嫉恨?我此次回府,不僅為我自己而回,更是為母親。大長公主避居十年,讓她也逍遙了十年,如今我已長大,她欠母親的,我自是要討回。歸府時,父親交代自正門入,就已經表明態度。我再訓斥那個管事婆婆,不過是告訴她們,這陳家,終究是我母親的,再怎麼遠避它處,安國公的妻還是姓蕭。”
“混賬!”溫氏一巴掌拍在李婆子臉上,怒不可言,“我平素是怎麼交代你們的?你倒好,不僅不按照我說的做,還自作主張的頂撞她?上陽郡主是什麼人,你又是什麼人?誰借你的雄心豹子膽竟敢當著那麼多人麵擺譜?”
李婆子瑟瑟縮在一旁不敢接話。
“哼!”溫氏又狠狠瞪了李婆子一眼,恨恨地咬著牙,“她是上陽郡主,自正門入府也無可厚非,離家十年去祠堂祭拜先祖更是在情理之中,你一個下人,有什麼看不慣的?”
李婆子懦懦道:“奴隻是為夫人不值,那大長公主離府十年,對國公府之事不聞不問,卻仍然是老爺夫人。二夫人您呢,這麼多年,嘔心瀝血,累死累活的,在外人看來,依舊隻是個姨娘。奴看著夫人長大,早把夫人當自己的閨女對待,奴是心疼夫人啊。”說罷拿了帕子揩淚,顫著聲哭,“二夫人您膝下又沒有個公子,這以後待三姑娘出嫁了,可如何是好?”
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陳雁初忽然出聲道:“李媽媽你先下去吧。”轉身又安慰溫氏:“姨娘,李媽媽這樣做,不也是為你好麼。”
溫氏漸漸消了氣,握著陳雁初的手,無奈:“要不是我沒能生下個兒子,又何苦活得這麼隱忍。我雖知李氏為我好,但畢竟她隻是個下人,頂撞主子,老爺少不得要責怪我管教無方。”
“姨娘,”陳雁初詭異的笑開:“李媽媽頂撞那個小賤蹄子,雖說讓你沒了顏麵,但換個角度看,不也是個好事麼?”
“嗯?”溫氏有些茫然。
“你想想,她才一進府,就敢訓斥掌事夫人手下的媽媽,分明是不給你麵子。按理說,你畢竟打理庶務十年,她即便貴為上陽郡主,也得給您三分薄麵。此次訓斥了李媽媽,這不擺明不懂禮數麼。姨娘您想,若是父親知道了這事,該怎樣想?且不說小賤蹄子在父親麵前沒什麼好印象,就是她娘恐怕也會落個教導無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