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珈珞喃喃著:“這不大好吧。”其實這沒什麼不好,尋常百姓家婚嫁之前男女一般不允許見麵,但是皇上和皇後不同,這不是一般人,莫說是大婚前見麵,按照祖上的規矩,大婚前一個月皇後是要住在皇上潛龍府邸的。不過今上是幼年繼承大統,沒什麼皇子府,加上他倆本是表兄妹的,也沒那個必要提前培養感情了。
可是明個,真是一場硬仗要打。
珈珞遲疑了會,忽然道:“你去讓院子裏的粗使婆子提幾桶涼水放到淨房裏。”
大冬天的,用冷水衝澡,不是自虐就是傻子——她兩者都不是,但,也沒有比這更有效更快的方法了不是?
果然,當晚,珈珞就渾身發燙,火燒似的,渾身疼得厲害。闔府忙得團團轉,她卻暗自嘟囔著,該不是澆的涼水多了,該不會為此送了小命吧?要真因此再死一回,她就打算做鬼也不放過皇上了——這麼悲催,還不是被他給逼得?
第二天,果真,一大早的,皇上就帶了精奇嬤嬤和一隊羽林軍微服私訪來了——哦,不,按照後來史官寫的,是來暗探佳人了。
這史官真不是寫西廂記的?
執拗不過皇上,太醫問診後,非得要單獨和珈珞呆一會,也不怕染了風寒,真是的。珈珞腹誹著,卻如今我為魚肉,再不服氣也隻得服服帖帖的聽皇帝安排。
先帝駕崩時,今上才不過六歲,而先帝膝下也隻有今上和信都王兩位皇子,先皇後早於先帝薨逝,先帝思念愛妻,未再立後。三夫人之首的庾貴妃膝下無子,而今上生母沈昭儀又在誕下今上便血崩離世,今上一直寄養在庾貴妃宮中。立儲立嫡,無嫡立長。先帝病危之際,立大皇子蕭延陵為皇儲,允庾貴妃亦是今日的庾太後垂簾聽政,並擢鎮國公霍仲亨和定國公庾明靳輔政。直到今上十八歲時,庾太後和兩位輔國公才還政於帝。
前朝都是有先例的,若是幼帝到了親政的年紀,一般都要大婚立後再親政。但是今上不知道為何,僅僅是封了兩位夫人而已。中宮空懸,三夫人之首的貴妃也靜待主人,四妃九嬪更不用說。
又因著開國世祖皇帝念在前朝江山帝業毀於後宮妖妃,便下令將帝王家三年一次的大選改成了五年選一次妃,八年選一次宮人。
今上未親政之時,大選也委實沒有必要,所以這選秀一事,一拖便是二十餘年。宮中如今僅有桓庾二夫人,那些個宮人都還是先帝時留下來的。再者,今上如今已經二十三四,膝下猶虛,再不廣納嬪妃,實在是對不起辛辛苦苦一邊為他操心朝事一邊還為他操心家事的那幫子老臣了。
這一來,明春行封後大典,原本春日的選秀就得改到夏末秋初,不耽擱秋狄。
說起來,珈珞挺同情皇帝的,不僅朝政事事受肘,便是要睡哪個女人,什麼時候睡,睡多長時間都有嚴格要求,怪可憐見的。
論起來,小時候因為何太傅是小皇帝的老師,她沒少跟父親溜進宮玩。那時候見到皇帝,小小個子,卻一板一眼的握著筆,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寫的字也是一板一眼的。
皇帝學書在紫宸殿,如今一般是皇帝下了朝要召見幾個心腹臣子才呆的地。那時候不同,多數時候,何鳶都是抱著葡萄盤子坐在角落裏,眯著眼瞧那些濃妝豔抹的小宮女在養心殿外溜來溜去,隻看得自己瞌睡。
皇帝十歲後,何鳶就不再怎麼入宮了。一直到出嫁,也隻有每年宮宴上才遠遠瞧上一眼,隔了重重珠簾,實在是瞧不真切,不過她對皇帝倒也沒有太大興趣。
今日再見,方一抬頭,便與一道清涼的目光相撞。珈珞忙又低下眼,不敢再看。幼時青梅,今日九五之尊,她覺得眼前這人和當年的蕭延陵判若兩人。
坊間有個傳聞,說是當年有高人道士偶然夜入了帝宮,有幸謁帝容,慨而歎曰:真龍天子,眸中自帶琉璃火。
說的是當今聖上是真龍天子,紫微帝星轉世,他眼中帶著能辯解忠奸善惡的琉璃火。
至於真假就不知道了,反正曆來皇帝都要有點異於常人的神秘傳說,那西漢高祖不還傳說是白帝後人麼。但是珈珞印象中最深刻的是他的眸光似乎是特別的涼,你瞧一眼就覺得很壓抑,藏在心裏的話憋都憋不住。或許有心理作用,但不可否認,珈珞怕他的目光,總覺得在那樣的目光下,這身借來的皮囊全都剝落,隻剩下赤↑裸裸的一縷魂魄。然而,並不是她躲著,那人便饒了她。就在她恍惚的片刻,眼前便落了玄色衣袍,五爪金龍騰雲駕霧,帝王霸氣……這和印象中那沉溺於酒色不理朝政的帝王好像有哪裏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