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再無話。
庾太後放在陳府的這枚棋子也好,這根如鯁在喉的魚刺也罷,就這般消失了。陳府還是那個陳府,似乎從不曾有過樸氏這個人,與從前也無甚不同,不過是多了個陳朔。
已經到了這個點,再聚到一塊吃飯,也有些乏力,大長公主讓廚房將菜肴端到各姨娘姑娘院裏,今晚各自用了,明早再一起用飯。
大長公主望著被拉走而哭得聲嘶力竭的樸氏,悠悠一歎,朝身旁的溫氏和阮氏吩咐道:“這次回來我不打算再回宗聖寺了。”
溫氏和阮氏滿臉驚喜,忙道:“夫人終於回府了,這可得好好慶祝一下。”
大長公主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回自己的家罷了,何須慶祝?不過有兩件事要交代你二人做,”大長公主看也不看一旁滿臉焦急想與她敘話的陳太師,自與兩位姨娘說道:“我此次回來還歇在蕊清院即可,嘉蕙你差人去打理一番。韶音,你且飛鴿傳書要嵐兒即刻回府。”
溫氏和阮氏心驚,又聽要傳陳嵐回府,想大長公主這是要為陳嵐的婚事忙碌了。兩人忙齊聲道了諾。
“今日諸事繁忙,我晚上便歇在珈珞那裏,你們先忙去吧,不必服侍了。”
溫氏欠了行了個福禮,這才離去。而阮氏卻有些猶疑,見溫氏走後,才滿臉歉然道:“嵐兒已經回了長安,隻是此刻去了我父親家裏。”
“哦?”大長公主有些意外。
“他前幾日便差小廝回了信給我,說是同洛神閣的琴師葛玄一道自西域歸來的。本想一早回府拜見老爺的,無奈我父親身體不大好,想及早見到他,他便回長安後直接去了老爺子那裏。”
“這也無妨,”大長公主笑了笑:“初二你帶著雁回去瞧瞧阮老爺子,小住兩天,再同嵐兒一道歸來即可。”
“是,是。”
卻見大長公主又道:“這幾日朔兒就先放在嘉蕙院子裏吧,絨花小院的下人讓沈二安排個去處,朔兒的乳母先留下,交代她不必將樸氏的事說與朔兒聽。過個兩三月再將那乳母送到鄉下即可。”
“姐姐思慮周到。”
兩位姨娘走後,大長公主已有閉門謝客的打算。陳太師尷尬的站在屋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珈珞嘿嘿一笑,一手拉著大長公主,一手拉著陳太師,卻不進屋,而是將他們往外送:“我這院子小,那拔步床也小,隻夠我一人睡,母親還是歇在父親的鹿鳴院吧。”
大長公主正要發火,卻見陳太師笑嘻嘻將大長公主半抱半拉的扯出了棠棣院,還說道:“珞兒說的對,我那鹿鳴院大,正巧我讓沈夜吩咐廚房做了些你愛吃的菜。”
在陳太師讚賞的目光中,珈珞慢悠悠朝他們擺了擺手,這才回了西稍間。
西稍間裏,捧著描金黑漆八角食盒的丫鬟陸陸續續進來,蘭蔻指揮著擺在黃花梨無束腰裹腿直棖四方桌上。
珈珞淨了手,坐下匆匆用了些飯,因心裏有事,也沒用多少就賞給院子裏的下人了。
眾人謝了恩,端了魚羹肉丸的下去用,珈珞發了會呆,道:“蘭蔻,你去絨花院裏,將夏月叫來。”
冷冷清清的屋子裏,獨剩下珈珞和雪墨。
珈珞有個奇怪的癖好,就是想事的時候總愛發呆,發呆的時候又神情嚴肅,不熟悉的還以為她發了多大的火。雪墨隨在她身邊伺候著也近兩個月了,但對她的脾氣還是沒了解過來。這會子見珈珞神色肅然,心裏不由得有些戚戚然。
銅釵的事,是她那天碎嘴說出去的。
思忖了會,珈珞轉了轉脖頸子,這才開始問話:“說吧。”
說啥?別的人聽了一準糊塗,可心裏有事的人確實一聽心裏就像那鏡子是的亮堂。就這倆字一出口,雪墨就直愣愣的跪在了地上:“郡主,奴婢錯了。”
珈珞錘了捶肩膀,嗯了聲,等著她繼續。
雪墨跪著往前爬了爬,爬到她腳步,糯著嗓子,幾欲哭泣:“奴婢不該碎嘴子亂說話,沒的差點害了郡主。奴婢再也不敢了,郡主你饒了奴婢吧。”
珈珞又嗯了聲,仍舊不說什麼。
雪墨咬得牙根發酸,心一橫,想著不成功便成仁,索性豁出去了:“郡主,奴婢發誓以後絕不再碎嘴子說了,若違此誓,定要奴婢不得好死。”
她說的這樣嚴重。
珈珞撇了撇嘴,望著烏沉沉的夜空發了會呆,忽然轉身問道:“你老家還有個妹子吧?”
雪墨呆了呆,沒大明白她這話意思。
“喬家是開緞子行的,買賣原本做的挺大,但傳到你父親手裏,卻被他將家底揮霍得差不多了。你本是大家閨秀,卻因為家道中落,八歲那年,為了給你母親治病,被賣到了隴州刺史府,後隴州刺史回京述職,你因伺候刺史家老夫人而隨著入京。不到一年,老夫人病逝,老夫人念你體貼,托人將你送到了太師府,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