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媽媽。”我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早已經原諒你。我曾經確實非常痛恨你,但是現在我想清楚了,覺得這種痛恨沒有任何意義。陸西跟我還是好朋友,對我們來說,彼此就好像家人一樣,我也不可能因為你就有其他什麼想法。陸西就是陸西,從小就照顧我待我很好的陸西。陸媽媽,我有男朋友了。他脾氣沒有陸西好,孩子氣的時候會讓我哭笑不得。可是他很愛我,我也很愛他。所以,你不用有任何愧疚。那些過去了的事終究已經過去,我不管自己以前是對是錯,我隻想今後都好好生活。無論如何,生活還將繼續。”
“麥麥,你長大了。”陸媽媽努力想微笑,卻還是沒能隱藏住眉宇間的失落。以後的日子,我想起這個早春下午的會麵,總是無法忘記她臉上的表情,那種混雜著希翼失落恐懼興奮和惴惴不安的古怪的神色。我們都是小人物,所以連掙紮都要耗盡自己的全部。
冬天的影子還沒有走遠,天暗下來的極快。我走出監獄的高牆,灰色的天空好似無邊的帷幕,掩蓋了舞台光芒的背後。柏子仁靠著車門,手裏夾著煙。看見我,他掐了煙頭,走過來微笑,怎麼一個人跑來看小姨。
我搖搖頭,黯然道,我累了,想睡覺。
“小姨身體恢複的怎樣?”
“蠻好。”我仰頭看車頂,淡淡地笑,“她還沒勇敢到一刀就斷了動脈。”
柏子仁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隱隱乍出,隔了半晌,我才聽見他低沉暗啞回應,這樣就好。
他不想在外麵吃飯,我們去超市買了材料回去煮火鍋。其實我已經非常疲憊,但是我想讓他高興,所以一直打起精神來挑選菜肉和菇類。買的時候不覺得,等到結賬才發現籃子裏已經滿滿。我看著柏子仁,懊惱道,早知道推個車了,叫你拎了一路。
“這麼多,怎麼吃得完。”進了門,我立刻踢掉鞋子抱怨。我不知何時養成了喜歡光腳亂走的習慣,柏子仁說了我幾次無效以後隻好在地板上鋪了地毯。
“今天吃不完就明天吃。”他好笑地點點我的額頭,“又不是吃了今天沒明天。”
“剛才真沒覺得多,不知不覺間竟然買了這麼多。”我把菜一樣樣地分開,羊肉卷魚蝦丸小油菜凍豆腐金針菇,滿滿擺了一大桌。
“是啊,不知不覺就這麼多。”柏子仁似乎累了,倦色爬上他的眉宇,他懶懶地靠著沙發,聲音淡淡。
“你要不要去睡一會兒,等火鍋好了我再叫你。”柏子仁的父親這個寒假對他分外有栽培接班人之意,公司裏一半的事情都交給他處理。
這算不算另一種無聲的警告?我無所謂的笑笑,用力搓搓疲憊的臉,開始清洗菜蔬。我的眼皮一直在跳,身體叫囂著要睡覺。幸好溫熱的水流淌在我手上,給了我一點力氣。菜洗好之後一份份分裝,我回到客廳才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煮雞湯做底鍋。我拍拍腦袋,忍不住笑了,我這是怎麼了,就仿佛魂不守舍一般。等到插上火鍋電源,我身上的精力已被全數榨幹。我摸摸自己的額頭,奇怪,明明體溫正常,可為什麼會沒有一點力氣。
我靠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等到四肢開始恢複氣力,我努力笑了一下,找到包包裏的小鏡子,確信自己的臉色不是蒼白的嚇人。
“柏子仁,吃火鍋了。”我敲敲門,沒有人應聲,我推門進去。
他已熟睡,頭陷在潔白柔軟的枕頭裏,像個孩子一般安睡。我輕輕走過去,用手指描摹他眉毛的模樣。我喜歡看他安靜的睡顏,卸下一切疲憊和偽裝,純淨如天使的睡顏。他的眉形生得好,又濃又密,他的五官不夠精致,但湊在一起很有味道。我輕輕撫摸他的嘴唇,湊上去印了一個吻。他翻了個身,順便把我帶倒。
我靠在他懷裏,手被他握在掌心。
“要不要出去吃火鍋,我煮了雞湯。”
“陪我躺一會兒。”他不動,箍在我我腰上收緊了一些。
“湯還煮在鍋裏呢,先起來吃東西吧。吃完再睡。”我動手推推他。他睜開眼睛,似笑非笑,你陪我?
我麵上一紅,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自己跑出去。過了半天沒見人追出來,我隱約覺得奇怪。進去一看,他已經從床上起來,靜靜地站在窗前。也許是燈光,也許是窗外的暮色,我隻覺得這背影寂寥而蒼涼。
陡然心中一緊,我快步上去抱住他的後背,輕輕地磨蹭,柏子仁,你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我能有什麼事。”他撫慰地拍拍我環在他腰上的手,回過頭來,笑容晴朗,“走吧,肚子餓了對不對,我們去吃火鍋。”
一餐火鍋食不知味。盡管我們努力想作出其樂融融溫馨脈脈的樣子,可是各有心事,誰都沒吃多少。我把剩下的菜從火鍋裏撈出來,笑道,我要帶回去的話不知道阿秀會不會賞臉。他微笑,說的很歡快的模樣,應該會的,有幸吃我老婆煮出來的東西誰敢不賞臉?
“你不就沒賞臉嗎?”我嗔怒地嘟起嘴,指著一大飯盒丸子蛋餃雞塊,“看看你,這麼大的人才吃了多少?”
“這些哪有你味道好。”他抱我坐他腿上,開始親吻。
“麥麥,我們結婚吧,今年十一月就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