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惡戰之後的急行軍,令這隻號稱邊關鐵軍的部隊腸腸漉漉,瘋備不堪。虛弱的石頭手拄長槍,強撐著跟在伍隊後邊,因為在這茫茫戈壁,離開集體就意味著死亡。
身上的鎧甲是那麼沉重,血紅的夕陽舔嗜著他的傷口。石頭感覺自己再也無法支撐下去了,他想脫掉帶血的鎧甲,在殘陽的撫慰中從此睡去。石頭想找一個地方讓自己躺下去,但是就在扭頭的那一瞬,石頭困頓的雙眼猛然瞪大,眼中倏地放射出朝陽般的光彩。
石頭情不自禁地要向那邊奔過去。
“不要命了,快走,跟上!”前邊的老陳厲喝一聲,一把拉住了石頭。
夕陽落盡,天完全黑下來了。前方路途險峻,將軍傳令就地安營體息一夜,但全軍上下身不得脫盔甲,手不得離刀槍,隨時準備迎敵。
吃過東西後,大家一倒頭便睡。帳篷不夠,石頭老陳他們隻能席地而臥。一陣寒風吹來,石頭打個哆嗦,睜開了眼。他不是給凍醒的,而是根本就沒有睡著,他的眼前總閃現著木蘭姑娘的身影,他看到木蘭在向他輕輕地招手、向他甜甜地笑,他聽到木蘭在唱那首她經常給他唱的山歌小調小黃花。
又一陣冷風吹來,石頭猛地坐了起來——他知道,明早一定有霜凍。石頭看看天,便費力地站起來,向營外摸去。
幾個巡邏的弟兄擋住了石頭的去路。不過石頭很快明白過來——他們全都睡著了,是站著睡著了,據說老兵們都有這個本領。石頭悄悄走過他們身邊,向原路尋找而去……
夜很涼很靜很沉。
猛然,很涼很靜很沉的夜裏響起一聲拚盡全力的嘶叫:弟兄們快起來,敵人來了,弟兄們……
聲音嘎然而止,但被驚醒的老陳他們還是聽出那是石頭。
一場血戰之後,敵人退去了,天也大亮了。西山冒紅的那一刻,老陳他們找到了石頭,他趴在地上,腦後插著一隻利箭——如果戴著頭盔,這隻箭不會奪走他的生命。
石頭的頭盔呢?
在離石頭不遠處,老陳找到了石頭的頭盔。頭盔上結著白霜,頭盔旁是幾蔥霜打的衰草。可是輕輕端起頭盔,頭盔下竟然綻放著一朵黃色的野菊花!
野菊花像是剛剛睡醒的少女,對著第一縷朝陽嬌豔地微笑。
老陳對身邊的幾個弟兄說:“石頭老家有個姑娘叫木蘭,石頭和木蘭一起長大,木蘭頭上愛插一朵野菊花……咱們記著,哪個要能活著回去,一定要替石頭給木蘭送上這樣一朵野菊花……”話沒說完,已有淚水從老陳粗糙的臉上滾落,露珠一樣落在那株美麗的野花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