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圍牆密不透風,它很小氣地在自己身上挖了一個小孔——門,允許人們走動。但是它又很不放心,就安排了兩個憲兵把守著。這就是監獄!
監獄的旁邊有一間辦公室,裏麵坐著一個大腹便便的老頭子——他是憲兵隊的頭兒。紅紅的鼻子上張著一個個粗糙的毛孔,頭發卻出奇的白。
“請回吧,嬸子,你來得太早了!”每次母親來打探消息,他總是滿臉堆笑,很客氣地拒絕了母親探監的要求。
他真像一個皮球!摔一下又彈回來,簡直咬不出一道口子,母親隻好無可奈何地回家了。
第四次,母親終於得到許可探監了。
一個獄警把母親帶到一間小房子裏,讓她先等著。房子裏擠滿了人,但是個個都是奇形怪狀的:有一個下巴突出的老頭兒活像個發芽的土豆;還有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婆子,似乎是一片從樹上剝落下來的枯樹皮。他們一個個都很悠閑,交頭接耳地談論著什麼,好像等的不是坐牢的親人,而是一場豐盛的晚餐。
母親坐立不安,她時不時地踮起腳尖往外看。走廊的盡頭就是會見室了,可是什麼時候能輪到她呢?
“尼洛夫娜!”終於輪到母親了。一個瘸腿的看守領著母親慢騰騰地走向會見室,母親急得恨不得能跑進去。
過了一會兒,總算走到門口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一下子闖進母親的眼裏。
“巴維爾!我的好孩子!”母親喉嚨一堵,眼眶一熱,激動得手微微顫抖。
“媽媽,沒事的,沒事的!”兒子抱住母親的肩膀不斷地安慰著。
“分開一點,抓緊時間!”看守邊打哈欠邊看手表。
“薩申卡讓我代她向你問好!”
聽到這句話,巴維爾的臉紅了一下,但很快就消失了,又是一臉嚴肅的表情。
“廠裏怎麼樣了?”
“傳單又出現了!”
“免談政事!”看守指指牆上貼著的標語,懶洋洋地繼續打著哈欠。
“我正在跟瑪麗亞做生意,天天到工廠送飯菜,還有別的東西。”母親故意強調了“東西”兩個字,又比劃了一下傳單的樣子。
巴維爾對著母親高興地豎起了大拇指,又眨了眨眼。
母親非常自豪,能夠得到兒子的表揚是件不容易的事。
為了更好地掩飾,母親開始東家長、西家短地拉家常了。
看守很不耐煩,隔一秒鍾就抬起手腕看一下表,同時告誡一下母親“時間快到了”。
最後,看守鉚足了勁兒大聲喊著:
“時間到!”
母親激動地抱緊了兒子,兒子吻了吻母親的額頭。母子倆就這樣分開了。
“砰、砰、砰……”有人粗暴地敲著門,母親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門邊,隔著門縫往外看了好一會兒,又轉身朝正在燈下看書的霍霍爾瞅了一眼,霍霍爾沉穩地點了點頭。
於是母親拔下了門閂。
“尼古拉?”母親愣在門口足足有一分鍾。
“該死的鬼天氣!”尼古拉滿身泥水,腋下夾著一個小包袱,頭發亂蓬蓬的,像堆雜草。
他好像很生氣,重重地踩在地板上,隨手將包袱一扔,氣呼呼地坐在霍霍爾的對麵。
“我非得幹掉他,讓他腦袋搬家!”尼古拉惡狠狠地說。
母親一下子覺得冷颼颼的,像掉進了冰窟窿。
霍霍爾合上書本,目光柔和地注視著尼古拉,似乎他想從這張臉上找出答案。
“還是說說,你是怎麼出來的吧。”霍霍爾像一個溫和的老師,心平氣和地開導著情緒激動的學生。
“哦,我對看守說了一句話,他就放我出來了。”尼古拉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過火了,尷尬地摸著衣角。
“你說了什麼話呢?”母親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尼古拉到底有什麼神奇的力量呢?
“我說:‘如果你不放了我,我就要殺人了!’”尼古拉輕描淡寫地說著。
母親嚇了一跳,她趕緊問他:“你還沒吃飯吧?”
尼古拉拍拍肚子,扭頭對母親笑了笑,可是母親覺得很不舒服,趕緊走進廚房去拿麵包。
尼古拉真的是餓了,當母親把一碟粗麵包放在桌上時,他抓了一塊就往嘴裏塞,狼吞虎咽地很快就吃光了,連頭也不抬一下。吃完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又惡狠狠地說了一句:“我要幹掉他,可惡的密探伊薩!”
原來他的目標是伊薩!母親想著:伊薩雖然惹人厭,可是非得殺了他嗎?母親想不明白。
尼古拉出獄後,工廠不要他了,他隻好給一個木材商當搬運工,天天駕著一輛破舊的馬車四處運木頭,有時也替工廠拉圓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