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極。
幾顆星子寥落,光輝暗淡,浩瀚無垠的夜空仿若一張密不透風的大毯子,沉沉壓下,平添了幾許壓抑。忽然,天空飄來一大團豔麗的紅雲,漸次洇開,好似藏在濃重的夜幕下,有一雙泛著妖異紅光的眼眸在俯瞰著整個大地,冷冷的,莫名教人心頭驚顫。冷月如霜,陰霾無聲無息罩落地麵那座沉寂的宮殿——未央宮。
水漫過玉漏,眼見著已過了三更,值夜的兩名小太監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昏昏欲睡。
一陣風吹過,地上晃動著黑森森的樹影,葉子沙沙作響。小太監身子一顫,縮了縮脖子,睡眼半睜,似清醒了些,咂巴著嘴,便欲再睡。
忽然聽得宮門洞開,急促的腳步聲一陣緊似一陣,尖銳的女音劃破夜的安寧:“來人,快來人!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快不行了!”
小太監們立時驚醒,再無一絲睡意,走向那名身顫如鬥篩的宮女,問道:“青兒姑娘,你說什麼?誰不行了?”
青兒的臉白得像一張紙,嘴上亦無一絲血色,含著哭音道:“是皇後娘娘。就寢時還好好的,可此刻夜半醒來,好端端的竟嘔出一大灘鮮血,隻怕,隻怕是……”
聽聞這番動靜,未央宮的首領太監汪壽已匆匆趕來,聽了青兒的話,麵色微變,尖細著嗓子喊:“都愣著做什麼?娘娘此刻鳳體欠安,還不趕緊去請太醫。若是耽誤了娘娘的病情,仔細皇上和太後剝了你們的皮。”
小太監們一個激靈,立時往外跑去。
青兒還呆呆地站在那裏,雙目通紅,想著關於未央宮的傳聞,心頭莫名一冷,不由得小聲問:“汪公公,您說這皇後娘娘……她會不會死啊?”
汪壽立時白了臉,厲聲嗬斥:“呸呸呸。這話也是你說得的麼?娘娘乃是國母,金尊玉貴,自有神靈護佑。倒是你,一介宮婢,竟如此大膽,仔細教皇上和太後聽見,打發你去暴室。”
青兒麵上露出一絲怯色,忍了忍,仍舊嘀咕道:“可我聽說,做了咱們皇上的皇後,住進未央宮,皆是活不長的。再者,太後娘娘隻怕就盼著這一天早早來呢。”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換了旁人也許聽不見,可汪壽站得離她極近,自是聽得見的。
但奇怪的是,汪壽聽見了這話,竟也沒有再嗬斥她,隻回頭瞥了瞥身後那座幽沉的殿宇,長長歎出了一聲氣。
皇帝來得極快,竟比太醫來得還快一些。但見他披散著頭發,身上僅著一件明黃色的中衣,箭步如飛而來。看這模樣,想是夜半驚醒,突聞噩耗,不曾更衣就匆匆趕來了。前一陣皇後驟然失子遭受冷遇,宮中皆盛傳帝後因此失和,看來傳言不可盡信。
他分明心急如焚,可到了玉階前,卻猶豫地止了步,便是這一停頓,汪壽等人已注意到了他,跪倒喊:“參見皇上。”
延陵澈輕輕揮手,一雙眸子幽深冷峻,定定望著大開的宮門,半響才道一句:“朕進去看看皇後,誰也不許進來。”
青兒眼中似有不解,動了動嘴唇,待要說話,卻被汪壽無聲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