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意惶然大驚,“什麼?那小姐怎麼不早說,竟還把它喝了?這是不要命了不成!”
紀芷湮緩緩道:“方才隱忍不發,是怕爹爹知道了憂心。再者,她下的毒雖厲害,卻也不是十分難纏。我方才已吐出了大半,如今體內隻餘了少量的毒素未清,卻不礙事。我已寫了解毒的藥方,你一會兒悄悄按著我開的方子出去抓藥,煎了送我服用便是。記著,悄悄兒去,千萬不能驚動了爹爹和家裏的人。”
雲意眼見她被人算計,硬逼著喝下了一碗毒藥,自己卻像個傻子般的渾然未覺,當下又是自責又是惱恨,直氣得咬牙切齒,罵道:“早知慕太後包藏這樣的禍心,我方才便該聽小姐的話把那些藥全扔了才是。可小姐被她們毒害成這樣,為何不讓相爺知道,也好教相爺去為小姐討回公道,也不必這樣辛苦自己隱忍死撐著了。”
紀芷湮緩過一口氣來,喝道:“糊塗!爹爹在朝堂與攝政王、慕家等人周旋已是十分艱難,何苦再教他為了我操心,再生出這許多波瀾來?再者,我也不希望爹爹為了此事又阻攔我進宮,平白又要起爭執。”
雲意忍不住哭了,“小姐隻想著別人,便不顧自個兒身子了麼?若慕太後給小姐送來的是致命的毒藥,難不成小姐也照樣喝下去不成?”
紀芷湮反倒笑了,抬手去擦雲意臉上的眼淚,安慰道:“傻丫頭,她好歹是當朝太後,做事也得思慮再三,顧全皇家體麵的,哪裏就能這樣明目張膽地毒死我?再者,這世上能毒死我紀芷湮的毒藥,隻怕還找不出幾樣來。”
雲意仿佛想起什麼,連忙把眼淚擦了,四下張望問:“小姐身上還有餘毒未清,可不能耽擱了。藥方在哪兒,我即刻去抓了來煎服。”
紀芷湮指一指書案的方向,道:“在那裏。我寫好用石硯壓著呢。”
雲意扶了她躺好,蓋好被褥,又摸了摸她額頭,見真的無恙才揣了藥方入懷匆匆離去。
可她才一走,紀芷湮便迅速地坐起身來,盤膝而坐,手執銀針快速封了身上幾處大穴,開始閉目運功驅毒。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她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麵色酡紅。忽然紮在她身上的銀針開始變色,由白變黑,又由黑變紅,順著針尖緩緩滴下。隨著每一滴黑血滴落,紀芷湮的麵部表情便顯得愈痛苦幾分,直到最後毒血逼盡,她的臉色才回轉過來。
她長籲一口氣,拿帕子抹了額頭上的汗水,喃喃自語:“好險。差一點便逼不出毒血來,隻是這慕太後也忒歹毒了,竟尋來這樣霸道的毒藥。”
原來,方才她對雲意所說的一切並不盡真實。慕太後在湯藥中給她下的其實是一味十分稀罕的毒藥,名曰瘋子笑。這是一種慢性毒藥,不會一下致命,卻能天長日久地潛藏在你的身體裏,慢慢滲入你的五髒六腑,漸漸讓你喪失神智,直到毒氣攻心,癲笑而亡。若非她是醫穀弟子,有一個醫術冠絕天下的師父,隻怕也不能一下辨認出“瘋子笑”來。
逼毒逼出了一身大汗,紀芷湮早覺得口幹舌燥,忙下床去倒了水來喝。水正喝到一半,她忽然又想起了另一個問題:“不對。這女人不知打的什麼主意,竟隻給我下了這樣輕的分量,倒不像是真的想要我的性命。那她真正的目的又會是什麼呢?”
她正凝神思尋間,雲意正好回來了,手上還捧著煎好的湯藥,喜滋滋道:“小姐,我已經把藥熬好了。放了一會兒,不冷不燙,正適合服用呢。”
紀芷湮立時躺好,手一翻,便用被褥將方才的血跡掩住,她望著走進來的雲意,打了個嗬欠道:“雲意,這會兒什麼時辰了?時間竟過得這樣快,我不過是眯了一會兒,你便把藥煎好了。”
雲意哪裏會不了解她的性子,將藥碗擱下,從懷裏掏出一小袋蜜餞來在她麵前晃了晃,笑道:“知道小姐吃藥怕苦,我方才出去的時候便在街上順手還買了一小袋蜜餞。如小姐肯乖乖把藥喝了,我便把蜜餞給小姐可好?”
紀芷湮可憐巴巴地望著她手中的蜜餞,皺著眉頭道:“我能說不好麼?”
“不能。”
說話間,雲意已端起藥碗遞到了她麵前。
紀芷湮卻也幹脆,接過來便狠狠心仰脖子灌下去,最後苦得鼻子眉毛都皺到了一處,直咋舌。
雲意在一旁看著直偷笑,一麵卻不忘撚了一顆蜜餞喂到她嘴裏。
紀芷湮嚼著蜜餞,忽然問:“對了,我仿佛聽見你方才說,慕太後送來的那些藥材還沒扔掉對麼?”
雲意一拍腦袋,惱恨道:“方才著急給小姐抓藥,一時倒忘了這事。小姐且放心,我這就命人去把那些東西都扔了,留著晦氣。”
“且慢。”
“小姐還有什麼要吩咐的麼?”
紀芷湮想了想,道:“那些藥材你放哪兒了,且先帶我去看看。”
雲意大驚失色,“萬萬不可。若是慕太後在那些藥材中間也摻了毒藥,豈不再次害了小姐?”
紀芷湮搖頭輕笑:“我中了毒尚且沒事,你反倒成了驚弓之鳥,竟草木皆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