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芷湮使了個眼色,便有丫鬟搬了凳子過來,她攜了昭娘和妙儀的手坐下,含笑道:“我與兩位姑姑閑話家常,你們不必在此伺候,且先出去吧。”
揮一揮手,滿屋子的丫鬟下人們皆悄無聲息地掩門退了出去。
門扉合上,偌大的屋子陡然間便空寂了下來。秋日裏光影稀疏,能透過窗欞投落室內的畢竟有限。晦暗不明中,光滑可鑒的大理石壁泛著幽幽的光亮,銷金獸內有香煙嫋嫋騰騰地升起,愈添了一份飄渺冷峭。人坐在屋內,不自覺便會覺得有一股寒氣無聲無息地從四周襲來。
紀芷湮、昭娘、妙儀三人相對而坐,臉上皆掛著不明意味的笑,氣氛較之之前立時就有些不同起來。
紀芷湮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溜了一圈,定格在了妙儀身上,輕笑道:“喲,這是怎麼了?方才丫鬟們在的時候,兩位姑姑可都健談得很,怎地我將丫鬟們遣出去了,兩位反倒不說話了呢?難不成宮裏的人都是習慣了人前說一套,背後卻又是另一套的,方才說的那些竟都不是真心話?”
妙儀原就是個話匣子,最好吹噓拍馬之人,隻是此番心中有鬼,才呐呐地不敢多說話。她聽了紀芷湮的話,慌忙堆起滿臉的笑:“紀小姐怎會這樣想?奴婢們對紀小姐早已視若主子,心中是有一萬分的喜歡和想親近,隻是又怕紀小姐嫌我們這些老骨頭話多罷了。”
昭娘迎著紀芷湮的目光淡淡一笑:“奴婢原就是個話少的,到了皇上跟前也是一副悶葫蘆,倒不是針對紀小姐。”
紀芷湮點了點頭,似有所悟道:“嗯,宮裏的女人,話少倒也不失為一種福氣。須知禍從口中,因言見罪的例子古往今來比比皆是,能管住自己的嘴巴,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有時卻也是一種智慧。”
昭娘眼中劃過一絲意外,“奴婢在宮中生活多年才有此感悟,不想紀小姐年紀輕輕,便能領悟到此,真真是令人佩服。”
妙儀不甘心又被昭娘搶走了風頭,遂橫插一杠道:“可在宮中生活,若隻一味知道沉默,頂多隻能明哲保身。隻有懂得體察主子的心意,說話討得主子歡心,方算得上是聰明之人。”
紀芷湮望向她,意味深長一笑:“不消說,妙儀姑姑心思玲瓏、長袖善舞,定然是這般的聰明人了。”
妙儀尚來不及得意,便被她的下一句話給潑了冷水,“可有一句話我想提醒姑姑,聰明雖好,可有時太過聰明了卻不是什麼好事。有些人自恃聰明,卻忘了往往聰明反被聰明誤。”
見妙儀因了這句話而變得麵色蒼白,她遂輕聲一笑加了一句:“自然,我知道妙儀姑姑不是這樣得意忘形的人,自然是不會聰明反被聰明誤的。”
聰明人說話,從來不會將話說盡,隻會說一半留一半,而往往這樣才教人坐立難安。
妙儀一時有些心神恍惚,隻覺得紀芷湮對自己和對昭娘彷佛是不同的,雖從表麵上看皆是一樣的客氣禮遇,然則說話間卻總流露出幾分意味深長來。
“妙儀,妙儀。”
隱隱約約彷佛是有人在搖晃著自己的手,妙儀驚醒過來,“啊,昭娘怎麼了?”
昭娘嗔怪地望著她,“你方才想什麼那麼出神呢,紀小姐喊了你半天,你也沒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