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太醫不忍,“娘娘,千萬不可做此哀切之語啊!終究……終究皇上心中還是牽掛娘娘的。娘娘有所不知,一月之中,皇上總有那麼一次會向臣詢問娘娘鳳體康健與否,臣私自揣度,皇上對娘娘並非如外間所說的那樣無情。”
蘇太醫的話,於悲痛欲絕的紀芷湮而言,未嚐沒有一絲寬慰之意。隻是這樣的寬慰之語,到底無法撫平慕太後帶來的重大創傷,想著他這樣處心積慮地對付自己,想要自己性命,紀芷湮的心便疼得死去活來,不能自抑。
每每想起慕太後惡毒而刻薄的話語,紀芷湮的眼眶便忍不住脹熱起來,眼角的淚不知不覺滑落,洇入攢金繡花的蘇繡枕巾內。她努力平息著酸楚的鼻音,頗為懇切道:“多謝你,這樣費心寬慰本宮。”
蘇太醫惶然道:“皇後言重了,臣萬不敢領受。”
床幃之內,複陷入一片壓抑的沉默。片刻後,他才聽見女子冷靜得近乎殘酷的聲音:“蘇太醫,眼下本宮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於心而言,蘇太醫是願意答應她的,隻是念頭稍轉,想著眼下宮中的形勢,卻不得不斟酌著回答:“娘娘是皇後,貴為後宮之主,自然也是臣的主子,您但凡吩咐,臣莫不敢不從。”
女子彷佛極輕地笑了一聲,清冷而蕭然,“你且放心,本宮知曉你的難處,是斷斷不會為難你的。本宮所求,不過一死。”
寥寥數語,卻將蘇太醫嚇得麵無人色跌跪在了地上,叩首道:“娘娘,這樣大逆不道之事,臣斷不敢遵從。”
紀芷湮複又是一笑,眸光卻始終不曾落在他的身上,隻是穿過眼前的層層帷幕,飛到了遠處含章殿的方向,低啞道:“你怕什麼?本宮的生死,原不在你,自然也不在乎本宮自身,一切不過聽憑皇上的意思罷了。你,隻須幫著本宮演一場戲便是。”
在反複的思量下,蘇太醫終究還是沒有管住自己的同情心,點頭答應了紀芷湮的請求。而他亦不知道,便是這樣一個決定,影響了自己的一生。
藥熬好之後,雲意不放心旁人,便親自捧了入殿來服侍紀芷湮喝藥。她細心地吹著勺中的藥汁,而後才送到紀芷湮唇邊,神色溫柔地哄著她喝藥。
許是今日心情格外不同,素日看慣了的事情,此刻卻讓紀芷湮不由得紅了眼眶,她忽然握住雲意的手,低聲道:“雲意,這兩年虧得有你,不然本宮真是不知道要如何熬下去。”
雲意怔住,眼眶亦有些發紅,似有些觸動心事般柔聲道:“好端端的,小姐說這些話做什麼?沒的顯得見外。雲意,雲意自打跟著小姐的那一日起,便是要一生一世陪伴著小姐的,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做些什麼,都是無怨無悔。”
紀芷湮的眼角不覺滑下一行淚來,她低著頭,哽咽道:“傻丫頭,你也該為自己多著想一些。若有一****死了,你又該怎麼辦呢?或者,你總歸有一日是要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