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鏡子的牢籠(本卷95468字)(2 / 3)

“……這樣啊,你既然有了這個心理準備,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等一下,我這就請高龍神降臨,把你剛才說的話一字不差的傳達給他。”

昌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

昌浩一下字抬起了頭。晴明用扇柄抵住額頭,繼續用沉痛的語調說道。

“自從你降生到人世的這些年來,爺爺我真是高興啊。對了,我有一次還曾經把五歲的你忘在貴船了吧?”

“你是忘了嗎?”

“你說不願意當陰陽師,我就把你送到書法名家和雅樂名家那。第一次命你除妖的時候,結果你嚇癱了。多虧紅蓮救了你。”

“那個,就別再提了。”

“所有的事情都令人懷念啊……昌浩啊,下次轉世的時候,一定要作為一個品德高尚的出色的人輪回到我們家啊。”

“……”

仿佛深有感觸似的淚如雨下,假哭的晴明根本不給昌浩插嘴的機會。昌浩想找反擊的詞彙,可是敵不過爺爺的氣勢和當時的氛圍。小怪拚命忍住喉嚨深出湧上來的笑意。立起後腿,砰砰地拍打一張哭瓜臉的昌浩的肩膀。對方可是傳說中的狐狸轉世的百煉成精的老狐狸喲。你一個十三歲的毛孩子,再怎麼努力也贏不了他的。(嗯嗯,昌浩作為總受同學就不要試圖反撲了哦~~)聽到一陣低低的竊笑聲,昌浩抬起頭。不知何時現身的十二神將**。背靠在柱子上,笑得直抖肩膀。旁邊是天一,用袖口遮住嘴角,眼含笑意。昌浩賭氣轉過臉去。小怪卻睜大了眼睛。那個**竟然在笑。真夠稀奇的。說起**來,在麵無表情這點上可是毫不遜色於我的說。(還真好意思說啊……不就是麵癱嗎……)

“……不開玩笑了。”

晴明突然轉變語氣,嚴肅的凝視著昌浩。

“給彰子小姐的護身符由你準備。我集中精力弄結界。這樣的話,而已比以前的保護很牢固。”

昌浩眨了眨眼。

“……啊,原來如此。”

昌浩終於明白了晴明的意圖。突然感到有一道像針一樣的目光。順著視線回望過去,一個頎長的身影倚在側門上。像針一樣尖銳的射過來的視線,是深藍色的。和以前一樣用冷冷的目光看著昌浩的是十二神將的青龍。(剛剛結束祖孫愛就出現了小青龍……似乎很怒……)

昌浩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怎麼也喜歡不上青龍。實在看不慣這家夥對紅蓮所采取的態度和行為。(^&^)青龍也輕輕地皺了皺眉頭,就那樣突然消失了。到底是幹嘛來了。確認青龍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昌浩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於是掃視了屋子一圈。晴明的房間。並不是特別寬敞,可是現在十二神將中的四個都在場。晴明和昌浩也在,人口密度還真夠大呢。(青龍哀怨中……這麼多人破壞我和小晴明的獨處……還害的我連地方都沒了)

“那麼,取代念珠用什麼當護身符好呢……”

昌浩正要開口問的時候,突然發生了異常情況。好象有擊碎什麼東西的衝擊波。接著,一股低低的轟隆聲好象從地底傳來。接著,好象與此呼應似的,大地開始震動。晴明用與八十歲的高齡不符的敏捷動作站起身來。臉色大變下了庭院。遲了一瞬間昌浩和小怪也跟了過來。神將也都一臉緊張的跟在主任的後麵。晴明用驚訝的神色仰望南方的天空。

“瘴氣……!”

右京的中央偏北。在街道的正中央,常人的肉眼看不到的瘴氣的旋渦在翻騰。那是,那個位置。另外,還有剛才的地盤鳴動。晴明勃然變色轉過身去。

“去東三條殿。”

一邊的昌浩還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

瘴氣的旋渦。那個源頭就在,今天他們要去的宅院。晴明的結界。變弱的地方,昌浩應該剛剛補好才對。瘴氣所產生的一股溫熱的腥風,擊打著昌浩的蒼白的臉頰。

“不可能,為什麼那會被弄破?!”

小怪把聲音像銳利的刀刃一樣撕破風傳到了昌浩的耳朵裏,簡直要把昌浩的耳朵刺穿。在終於回過神來的昌浩身後,晴明大聲嗬斥道。

“發什麼愣,趕快去!”

回頭一看,晴明已經在準備出發。昌浩慌忙上了走廊,把戴著的烏紗帽拿掉,把發髻散開。把一直散到腰間的頭發用梳子梳了幾下,在後麵隨便紮了起來。突然被擊破的結界。那個結界所保護的人,果然。迸發的瘴氣和緩緩的聚集在一起的妖怪的氣息都傳到這裏了。

“……對了,小怪。”

昌浩開始尋找小怪的白色身影。正要往前走的小怪停住了腳步回頭看。

“小怪,你先去東三條殿,能有多快就多快,快點……!”

話都說不清楚了。話還沒有說到一半已經理解了昌浩的意思的小怪點了一下頭,高高地跳起。

“快……!”

小怪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跳過圍牆消失了。昌浩突然覺得心一下子揪緊了。心在劇烈的跳動,甚至有點疼。本來已經完全好了的心髒下的傷疤,好象在傾訴什麼一樣隱隱作痛。

“……”

以下子說不出話來,昌浩閉上眼睛。

求你了,請一定要。

“彰子……!”

一定要平安——時間回溯到一個小時前。送昌浩出去的彰子,覺得很安心,長出了一口氣。一直堵在胸中沉重的東西好象一下子消失了,覺得很清爽。其實一直都怕的要命,很想叫救命的。但是,如果告訴昌浩的話,肯定又會像那時一樣給他帶來生命危險。這樣一想的話,就是再恐懼,也不能向昌浩求助。另外,也不能告訴晴明,如果告訴他的話,昌浩肯定也會知道。絕對不希望昌浩再受傷了。如果為了自己再遇險的話,單是這樣想都覺得脊背發涼。眺望著包圍房間的結界,彰子嘴角輕揚笑容。

“……沒關係了呢。”

已經,沒關係了。這是昌浩重新補好的保護壁。護身符也是。另外還有這個。從袖子裏掏出藏著的香囊,彰子把它放在手心上滾動。據說香料有辟邪驅魔的功效。因為這是他告訴她的,所以彰子把這個香囊隨身佩帶。昌浩怎麼樣了呢。往寢殿探了探頭,好象還沒有出來的樣子。也許道長把昌浩留住了吧。先不要說昌浩了,小怪肯定覺得特無聊吧。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動物。像一隻白色的大大的貓一樣,但又不是普通的動物。實際上是把本相封印在那個身體裏麵了吧。小怪的本相是什麼,這還沒有聽昌浩說過。具有強大到令人恐懼地步的力量,有時甚至讓人覺得像凶刃一樣。但是,和昌浩一起的話,卻絕對不會這樣。不知為什麼老有這種感覺。彰子眨了眨眼。寢殿的方向傳來響動。能夠聽到女官說“您回去了”了的微弱的聲音。道長好象終於把昌浩給解放了。道長好象真很喜歡似的。畢竟兩次從危機裏救出了彰子的命,想起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也許還打算讓他做接替晴明的左大臣家的禦用陰陽師也說不準呢。

——一起去看螢火蟲。

想起了昌浩的話,彰子微微的笑了。作為藤原一門的,尤其是攝政大臣家的小姐,怎麼能隨便離開家門呢。即使出去的話,也隨身帶著貼身侍女和女官的。昌浩說明年的夏天,咱們一起去看夜間的貴船,乘著車妖。心裏無比的高興,彰子輕輕的笑著。

“能快點到夏天就好了。”

現在還是仲秋時分,這之後還有冬天和春天。幾乎還要等一年。啊,好遙遠啊。

“……小姐。”

正在想象來年夏天情景的彰子聽到呼喚,立刻繃緊了臉。要是現出高興神情的話,目光敏銳的空木肯定一眼就看出來。要是被她追問的話,自己可沒有守口如瓶的自信。所以,這是一個秘密。昌浩我們倆人之間的,重要的約定。雖然還有小怪在,可是他看起來不像是普通人,不會隨便到處說的。我想。

“什麼?”

聽到彰子回答,空木從屏風間裏探出頭來。

“老爺說有要事相商,讓您去寢殿一趟。”

“父親大人?”

——彰子飯也沒吃,一直在廂房裏。

從寢殿回來,已經過了半刻鍾以上了吧。

夕陽早已西下,暮色四合,藍幕遮天。耀眼的無數繁星點綴於天空。沒有月亮。新月將出如弓的細月出現在天際的時候大概是黎明時分。把失去溫度的冰涼的指尖放在膝上握緊,瑟瑟發抖。並不僅僅是由於夜晚的黑暗,蒼白的臉毫無表情,仿佛結了冰似的。彰子眨了一下眼。把父親的話在心裏來回想了無數遍,每想一遍就覺得心裏又疼一陣。

“……”

再一次想起身位左大臣的父親說的話。那些話一直回蕩在腦海中。

——讓晴明占卜挑一個冬天的吉日。

用顫抖的手緊握香囊,彰子低下了頭。胸口疼痛。喘不過氣來。啊,父親啊。緊緊的咬住嘴唇,右手的手背蠕動了一下。習慣黑暗的眼裏浮現出了手背上的慘不忍睹的傷痕。

“……哎?”

脊背傳來一陣戰栗。聽到了聲音。常人聽不到的,隻傳到她耳朵裏的恐怖的聲音。絕對不能回答。如果回答的話,就會被吃掉。他對我說有事就叫我。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千萬不要答應。然後自己回答道,我會叫你的。手背的傷痕痙攣行的蠕動。好象有什麼要爬出來似的,在皮膚底下蠕動。

“……回……答……”

不行,不行,不能聽。彰子想要捂住耳朵。接著的一個瞬間,胸口開始很沉重的痛起來。

“……回答的話……可以……”

妖怪的聲音鑽入耳朵。那是再沒有比這更恐怖的,但是,卻又異常甘美具有誘惑性的聲音。

彰子用左手握緊香囊,緩慢地抬起頭。簾子和板窗。對麵,大概有一丈遠的地方結了一個肉眼看不見的神聖的牆壁。在似接觸又尚未被接觸的地方站著一個恐怖的影子。全身被瘴氣彌漫,隻有像白銀一樣閃耀的眼睛清清楚楚地顯現出來,妖怪。彰子不知道那是什麼妖怪。也不可能知道它到底有多恐怖,也不知道到底它有多殘忍。隻是,妖怪所說的話。妖怪的雙眼緊盯著彰子好象在笑,閃閃發光。回應著那道閃耀的光,彰子的臉扭曲了。像黑寶石一般的眼睛裏溢出了淚水。

——如果回答的話。

就把你從背負的命運裏解放出來——“——”

泣不成聲的回答在回響。和常人聽不到的可怕的咆哮聲重疊在一起。

“捉到了——!”

由於歡喜而顫抖的窮奇的咆哮聲在轟鳴,包圍房間的結界膨脹起來,然後從裏麵粉碎了。

令人恐懼的瘴氣迸發出來裹住了房間,變成漩渦噴了出來。窮奇的影子就那樣消失了。隻有缺乏實體的影子的話,確實沒法捉住彰子把她帶到妖怪所在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立刻派屬下的小妖們大舉進犯。

“等等,立刻……”

簡直像龍卷風襲來一樣。溫熱的腥風包圍了東北方向的房間,任意肆虐。感到異常的道長想趕到女兒身邊,可是一接近那就突然感到一陣惡寒,想吐出來,連站都站不起來,隻能蹲在那。雜役們和女官們也都一樣,同樣想趕過來的妻子倫子也在蒼白著臉倒臥在簾子上。道長感到全身毛骨悚然,用痙攣僵硬的聲音命令到。

“叫晴明,把晴明叫過來!趕快——!”

此時,彰子貼身的女官空木蒼白著臉幾乎是爬著進入了房間。彰子是她重要的主人,也是她當妹妹看待的少女。在這種恐怖的情形下,彰子是不是平安無事。必須趕快到她身邊安撫她。

這種使命感驅使空木行動起來。她被倒下的屏風絆的腳步踉蹌,突然感到強烈的恐懼用袖子遮住了嘴角。

“小……姐……!”

在黑暗中,拚命搜尋小姐的身影的空木,終於發現了廂房裏倒著的身影。

“小姐,……小……!”

想走到她身邊,可是空木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那樣僵硬在那兒了。在倒下的彰子四周,有一群黑色的影子在蠕動。黑霧一樣的東西好象在慢慢膨脹。雖然是一片漆黑,可是空木卻清楚的看到了。而且,那團黑霧好象是從彰子的手背上的傷痕裏噴出來的。

“那……到底是……”

在自己所說的話還沒有傳到耳朵裏,空木就倒在了那兒。然後彰子。

“……”

一邊感受到爬滿全身的灼熱的疼痛,一邊像說夢話一般重複道。對不起。從閉者的眼角流出一行眼淚。對不起,對不起。明明答應和你約好了的——妖怪門散布著令人恐懼的氣息,發出沙沙的響聲從土裏鑽出來。

“……發現了。”

“……發現了。”

“……找到了。”

令人恐懼的瘴氣的旋渦對它們來說簡直就像是清爽的風。甚至覺得很舒服。無數隻妖怪從土裏鑽出來,爬到了房間裏。目標是被瘴氣包圍的無上的祭品。終於到手了。

“不愧是主人。”

“就這麼輕易的投降了。”

低低的笑聲散開去。藤原彰子被黑暗吞沒了。就這樣要到主人窮奇那兒了。如果吃了彰子的肉喝了彰子的血,窮奇的妖力就會變的無懈可擊。必要的是具有稀世靈力的人類。無論內髒還是骨頭,對妖怪們來說就連一根頭發都是無上的美味。爬到簾子上的妖怪們獰笑了起來。一刹那。白色的疾風無聲的奔跑過來。像燃燒的火焰一樣顏色的閃光留下一道軌跡,一瞬間,妖怪的頭掉了。把噴著血滾落在地上的妖怪們的頭部用前腳輕易踢開,白色的小怪散發出強烈的神氣。

“……不會讓你們從這通過的。”

白色的毛豎立,脖子周圍的突起熠熠生輝。妖怪們戰戰兢兢的後退。它們認識這個生物。

用火焰燒了無數個同伴,用緋色的火焰槍展開殺戮的非人的生物。小怪狂笑一聲。

“你們還知道怕啊。在勢力爭奪戰中失敗隻能淪落到這個國家苟延殘喘的愚蠢的小妖們,瞧你們那膽怯的樣子。”

聽到小怪的挑釁,有幾隻妖怪怒吼著撲了上來。被燃燒的緋色火焰槍橫著砍倒瞬間死掉了。一邊威脅著妖怪們,小怪用眼睛的餘光回頭看了看彰子。噴湧的瘴氣裹住了彰子。那是連呼吸都困難的濃密的瘴氣。小怪發現了倒在彰子身邊的女官。叫空木的彰子的貼身女官。是處於對主人的關心拚命爬到這裏,最終由於力竭而倒下的吧。嘖嘖稱歎了一下,小怪不屑地掃視了一下小妖們。用迸發的神氣威嚇住那些小妖,然後快速叼住空木的衣襟把她從屋裏銜出來。具有強大靈力的人也許可以撐的住,可是常人在這種瘴氣裏長時間呆著的話肯定是不行的。小怪把空木放在了瘴氣相對稀薄一點的連著寢殿的旁殿裏。然後立刻回到彰子身邊。

小怪把趁自己離開的空隙爬到簾子上的妖怪們踢飛,發出尖利的咆哮聲。迎麵承受著瘴氣,小怪晚霞色的眼睛熠熠生輝。

“……真夠麻煩的。”

小怪的身體被紅光包圍,彈指一瞬間,群聚著的妖怪們被灼熱的火蛇襲擊。常人絕對看不到的人影,輕輕抬起的右手召喚著火焰,露出了笑容。

“接著,是誰呢?”

妖怪們一瞬間退縮了,可是接著就好象商量好了一樣一齊撲了上來,紅蓮握住火焰,伸長的火苗輕易的揮出去。被火苗所切斷的妖怪們的傷口,掉著緋紅色的碎片燃燒起來。在翻騰的瘴氣當中,火苗搖擺,有可能燃燒到對麵的房間。這樣下了判斷之後,紅蓮決定靠近獵物。

“我可是說過了,這裏是不會讓你們過去的。”

妖怪們死死的盯著緋紅色的火焰槍。

安倍晴明和昌浩到東三條殿的時候已經到了戌時。用牛車實在太慢,晴明和昌浩是從安倍宅一路不停的跑到東三條殿的。昌浩還年輕所以就不必說了,可是上了年紀的晴明難為他可以這樣跑過來,實在有點奇怪。但是這些細小的疑問還是以後再說吧。正要驅馬到安倍宅的雜役們一看到他們就大聲叫到。

“晴明大人,我們正要去找你呢……”

“先別提這個了。小姐怎麼樣了!”

攔住那些雜役的話,晴明用平常老年人沒有的強有力的聲音詢問彰子的情況。但是,年輕的雜役們被晴明的氣勢壓倒,發不出聲音,隻是搖了搖頭。昌浩咬緊了嘴唇……越過雜役們穿過大門的時候,昌浩感到了紅蓮的神氣。小怪接觸變化,現出了本相。昌浩鬆了口氣。這樣的話就可以避免最壞的事情發生。這樣想著,可是,昌浩突然倒吸一口冷氣。最壞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彰子被妖怪們擄去這件事嗎。是她被窮奇害了嗎。現在,連彰子是什麼情況都不知道。隻要紅蓮在,就沒有關係。這樣說服自己,可是胸中的硬塊,堵在喉嚨裏。奇妙的喘不過氣來,心髒好象在敲鼓就是停不下來。為什麼晴明的結界會被破壞。今天。就是剛才,僅僅是片刻的功夫。昌浩親手把結界修複了。說過要保護彰子。所以讓她有事叫自己。但是,為什麼。

“昌浩,走!”

猛的抬起頭,昌浩跟在晴明後麵進了房間。經過的旁殿裏散布著不能動彈的女官還有蜷縮著的雜役們。都是由那個恐怖的瘴氣所致。

“梢後要進行淨化。當然了,當務之急是彰子小姐的安危。”

昌浩默默的點了點頭,從女官身邊穿過。越靠近那個房間,越覺得呼吸困難。溫熱的腥風迎麵撲來,從全身的毛孔侵入。不寒而栗,毛發豎立。血色全無。穿過東麵房間的兩人,碰到了倚著旁殿高攔的道長。

“道長大人!”

“晴明……來得好……!”

雖然蒼白著臉,說話也斷斷續續的,可是道長很堅毅的抬頭看著晴明,清清楚楚的命令到。

“快去就彰子。今年冬天就會給她舉行成人儀式準備入宮。怎麼能被妖怪們所汙染呢……!”

昌浩的心突的跳了起來。

道長繼續說道。

“將這座東三條殿今宵出現的所有怪異,全部消滅的一幹二淨。要是彰子身上發生的事情被知道的話,入宮一定會被阻止的。晴明啊,盡快鎮壓這些妖異!”

對家人們全部下達封口令,對附近居住的人聲稱是發生了龍卷風便可,沒有人可以忤逆左大臣的威風。

“謹聽尊命。”

晴明行了個禮。然後看了一眼背後的昌浩。昌浩茫然的呆站著。覺得道長的話語在腦子裏奇妙的回響著。明明是剛剛才聽到的話語,聲音卻破碎、歪斜、扭曲的消失了。道長對鐵青的臉的昌浩尖聲怒喝道。

“昌浩,這是怎麼回事。你在傍晚拜訪的時候,不是說過不用擔心什麼的嗎!”

落雷似的衝擊,貫穿了昌浩的全身。是啊。自己是說了晴明的結界不可能被打破的話,還有無須擔心的話。看著完全麵無血色的昌浩,晴明微微的皺了皺眉頭望著道長。

“恕我冒昧……”

“什麼事!”

“這不應該是我孫子的過錯,應該是有什麼超乎想象的事態發生了吧。不然的話,我安倍晴明本人所施下的退魔之術,是不可能這麼簡簡單單被打破的。”

道長沒了聲音,就這麼沉默了。晴明的話語裏,包含著基於無數實績不可動搖的威信。

“那麼,為什麼……!”

“那就需要我們去調查了。昌浩,走了!”

用手拍著全身僵硬的孫子的後背,晴明邁出了腳步。被催促著移動著腳步的昌浩,擠出微弱的聲音。

“……爺爺,真的……”

晴明幹脆的點了點頭。然後,為了讓他安心似的淡淡的笑道。

“爺爺是不會說謊的。你幹的很不錯了,不用擔心。”

用明顯看的出在發抖的手指抓住晴明的衣服,昌浩像年幼的孩子似的蜷成一團。像是哄孩子似的不斷拍打著他的背,穿過渡殿的晴明和昌浩一起,來到了東北對屋。包圍著對屋的庭院,殘留著妖氣的殘渣。昌浩拚命的轉動著活動遲緩的腦袋。到處都堆積著漆黑的灰。那些被噴出的瘴氣帶著,飄飛散開來的灰塵。對屋的門全都被吹開,關起的窗戶剝落下來。好幾處簾帳還有屏風全都倒地,裝飾品之類的也全都被拋向四麵八方。就好象,對屋裏的什麼東西爆發了似的。晴明走進去一看,發現一名青年隨便的坐在那裏。在其身旁,是緊閉雙眼一動不動的彰子的身影。

“紅蓮……”

在晴明開口的同時,昌浩像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在彰子身邊幾乎要摔倒似的跪了下來。

“彰子、彰子。堅持住,彰子!”

靜靜的看著抱著少女的身體不停呼喊著的昌浩的紅蓮,在閉上眼睛的瞬間恢複到了小怪的身資。在昌浩和晴明到達為止,一直在她身邊保持著神將的姿態。比起小怪的姿態,保持本性給敵人的壓迫感要大的多。紅蓮光是保持本性就能釋放出絕大的神氣了。在昌浩的手臂中,彰子的眼皮微微顫動著,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沒有焦點的瞳孔在空中彷徨,發出夢囈似的聲音,嘴唇顫抖著。她終於認出了昌浩的樣子,一下子屏住了呼吸,表情扭曲了起來。

大大的黑眼睛裏瞬間充滿了淚水,彰子微弱的抓住昌浩的手臂。無意將視線移動到那隻手上的昌浩愕然了。手。手背上。從中指向手背方向延伸的,扭曲的傷痕。從那裂開的傷痕處,正不斷噴出烏黑的瘴氣。

“……昌……浩……”

昌浩,彰子的嘴唇這麼活動著。我知道的,我聽的到喲。昌浩不斷的點頭。心口變的好熱,喉嚨深處發不出聲音,幾乎都要唔咽出來了。彰子的手一下子變得無力了。是因為安心了,還是由於無法忍受痛苦,靠著昌浩身上,彰子就那麼失去意識。從眼角掉落出一滴一滴的淚珠。昌浩顫抖的肩膀低下了頭。

“……對不起……”

明明說了要保護的。我會保護你的,所以有事就叫我吧。明明這麼說過了。總是這樣,無論怎麼許願,都來不及。傷痕的事,也是那樣。在下雨的那天,來探望的時候,明明就已經來發現了的。以為搞錯了,就這麼忽視了。要是在那時候,告訴晴明那件事的話,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真愚蠢,真愚蠢……!”

已經被打倒的鳥妖的嘲笑,仿佛再次響起,在耳邊鮮明的回響著。這個傷,是咒縛。那個鳥妖,為了主人窮奇而刻下的,生贅之證。從傷口流入瘴氣,為了讓一直被結界守護的幛子允許它們侵入的楔子。有可怕的妖怪呼喚自己,彰子曾這樣說過。“回答吧”一次又一次的。

無法確定理由。不過她大概回應了那個聲音,然後被抓住了是不會錯的。一直沉默的小怪突然說道。

“……彰子那丫頭,一直在重複喲。”

昌浩抬起頭,看著小怪。小怪那清澈的眼睛注視著彰子的左手。因為內疚而遊移著視線的昌浩,看到她手裏握著的東西,頓時屏住了呼吸。小怪眯起了眼睛。

“對不起、對不起……呢。……大概,是在對你說的。”

沒有血色的彰子的手裏,緊緊握著一個小小的香袋。晴明迅速結起了新的結界包圍住對屋,將彰子運到了帳子內。昌浩和小怪留在那裏,晴明為了驅除家人們的瘴氣之穢而在施行著淨化之術。昌浩從彰子左手取走了香袋。然後,作為代替,將自己掛著的香袋放在了她的右手。把繩子纏在手腕上,以保證絕對不會弄掉。香有著破邪之力。祈禱著能讓她稍微減輕一點噴出的瘴氣的痛苦也好。一直被作為陰陽師的昌浩帶在身上的香,比起普通的東西靈性要高的多。而且那個還被施展了咒術。從刻在右手上的傷痕,不斷的噴出瘴氣。

彰子正發著高燒。時不時翻過身子,發出呻吟繃緊全身。看著她那個樣子的小怪,不安的說道。

“這……相當痛苦呢。大概,瘴氣在彰子體內亂竄,讓她感到超乎想象的痛苦吧。”

昌浩握緊了拳頭。

“要怎麼做才……!”

這時,晴明回來了。雖然看起來有些疲倦,不過還是用很有精神的動作在昌浩身旁坐了下來。

看著在睡夢中呻吟的彰子的晴明,朝在一旁等候的小怪看去。

“紅蓮,不好意思,能不能去院子裏巡邏一下。萬一有殘黨的話。”

“明白了,我會很快烤熟他們的。”

東三條殿,被能夠隱藏住妖孽的、強烈的瘴氣所覆蓋,肆虐著。晴明歎了口氣,靜靜的看著彰子。

“……大臣大人送來的文書啊。”

繼續看著彰子,不過晴明對昌浩說道。昌浩猛的反應過來。

“寫著要我占卜彰子小姐的裳著……和入宮的良日,就是這樣。”

昌浩瞪大了眼睛,眼瞼在激烈的顫抖著。入宮,說的同許一點,就是進入現在皇帝的後宮。

“現在的皇帝,還沒有龍子……而且,在皇後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現在還不知道。”

“……爺爺的看法呢?”

用僵硬到不自然的聲音問道。晴明頓了一下,嚴肅的回答道。

“……應該是皇子吧。”

皇後定子是藤原道長的哥哥——藤原道隆的女兒,就是藤原伊周的妹妹。在道隆去世後,道長和伊周這對叔侄之間,夾雜著淒絕的權利之爭。敗者,是伊周。雖然他被左遷了,但是並沒有一網打盡。妹妹定子腹中的孩子,就是他的王牌。是男孩的話就是將來的皇帝。伊周作為他的外戚,就可以隨心所欲的獲得權利了。然後,總有一天會把現在的最高權利者道長趕下台吧。但是,道長可沒有打算這麼簡單的讓出權利的寶座。沒有兒子的話,由著有自己血緣的公主生一個出來就好了。幸運的是,道長的正妻有四個女兒。藤原彰子,是道長的長女。今年十二歲了。(不得不再次感慨……古代的女人真早熟……)到了十二歲的話,就可以進行賞著了。在到達執行成人之儀的賞著的年齡為止,道長一直在焦急的等待著。在我的女兒入宮前,現在的皇帝會不會有皇子誕生呢,時常在這麼擔心的。

“在皇後殿下生產之前,大臣大人想要盡快把彰子公主送入宮內……為此,才要趕快占卜。”

盡可能早的、最好的日子。無論那是什麼時候,道長都會使用他的權力,強行通過的吧。

然後,讓彰子入宮,到現在的皇帝身邊。昌浩握緊了拳頭。入宮的話,就很難在出來了。沒有出產和疾病,或者是親人的不幸之類的事情的話,在作為丈夫的皇帝退位之前,離開後宮是不可能的。彰子在不斷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昌浩突然覺得自己知道彰子為何道歉了。不是在為沒有叫他的事情而道歉,而是——“大臣大概,會在冬季到來的同時舉行彰子公主的賞著吧。”

昌浩呆呆的聽著晴明的話。晴明努力平靜的繼續說道。

“……所以,必須要盡快找出異邦的妖異,解除施在彰子公主身上瘴氣的咒縛。……不過,那痛苦是無法想象的。”

這華奢的身體,到底能支持到什麼時候呢。就算能忍受的住,她還要進行賞著和入宮。無論如何,都必須消除掉那痛苦才行。

“因此,準備她的替身,把痛苦全部轉移到那上麵去。但是無法消除瘴氣啊。”

這個狀態,說起來就和體內中了猛毒一樣。就算沒有了疼痛,像疾病一樣還是會使她感到痛苦的吧。即使這樣,還是應該比什麼都不做要好的才對。

“而且,離裳著……最遲到入宮為止,必須消滅異邦的妖怪才行。”

為了將彰子從咒縛的痛苦中解救出來。

晴明喘了口氣,用無法言表的眼神看著一動不動凝視著少女的孫子。盡管擁有極強的才能,卻還未成熟的這個孩子,能夠打破束縛貴船的高龍神的可怕咒縛敏,解放了貴船的靈體,也可以說是因為有彰子的存在。為了救出被抓走的彰子,昌浩引發出了隱藏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本應還在沉睡的才能,因為專注的思念開花了。就連本人也都沒有察覺到。能將十二神將最強的火將騰蛇暴走產生的煉獄,僅僅一個人壓製住的,那個力量。晴明把目光移向在睡夢中呻吟的彰子。他曾在這之前夜觀天象。運動的星象,顯示出命運開始轉動了。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昌浩,徐徐抬起頭看著晴明。

“……爺爺。”

晴明吃了一驚。讓人驚訝的安靜、包含著仿佛放棄了什麼似的憂鬱的眼神,正看著自己。昌浩用毫無抑揚的語調說道。

“有事想拜托你——”

繞著廣大的東三條殿轉了一圈,確認了沒有異常的小怪,轉身回到了東北對屋。

“嘿咻。”

輕巧的跳上竹葦子的同時,昌浩從對屋出來了。

“昌浩?”

感到驚訝的小怪的叫聲,和昌浩緩緩靠在渡殿的柱子上幾乎是同時。

“喂,怎麼了?”

認出慌忙跑過來的小怪,昌浩鐵青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啊啊,小怪。”

“什麼‘啊啊,小怪’呀!……怎麼回事?”

感覺不像是小事,小怪露出一副認真的表情。昌浩背靠在渡殿的柱子上,抬起一隻腳然後用兩隻手抱住。用膝蓋頂著額頭,昌浩保持著微笑靜靜低聲說道。

“……彰子……冬天要入宮去……”

“……什麼……”

入宮?對著猛瞪著橙色眼睛的小怪,昌浩故作開朗的繼續說道。

“沒錯。因為……到了冬天,馬上進行裳著,然後入宮。……已經這樣約定好了的……”

聽到那十分寂寞的句尾,小怪搖了搖耳朵。不知怎的很難開口,小怪悄悄從下麵窺探著昌浩的表情。用膝蓋頂著額頭,嘴上咧著笑容,不過昌浩的眼睛在搖動著。

——一起去看螢火蟲吧。

這麼說道,用手拉了勾,明明就在幾個小時之前。到了來年的夏天,一起去看貴船的螢火蟲。要是坐上車之輔的話,沒問題的。因為非常漂亮,她看到應該會很高興的,自己原本是這麼想的……昌浩抬起頭,直直的看著渡殿的天花板。抬起頭,是因為如果不這樣的話眼眶裏累積的東西就會零落出來了。小怪是這樣認為的。沒有說出口,隻是默默的這樣想罷了。

昌浩就這樣看著天花板,說道。

“小怪,……去找窮奇吧。”

一直看著天花板,沒有抑揚、沒有頓挫的聲音。

“去找吧。為了讓彰子順利的——入宮。”

聽到那樣決然的話語,小怪閉上了眼睛。拚命裝作平靜,但是言語裏卻隱藏著受傷的心靈。這些內心還很幼稚的孩子們,終於知道了自己內心孕育的思緒。但是當他們發覺那些的時候,所有的一切卻已經結束了。小怪向對屋望去。昨日,他曾觀察天象。然後,根據星象圖所示,知道有一個命運開始轉動了。和昌浩有關的人的命運,開始急劇的轉動了。小怪搖了下頭,故作開朗的說道。

“是呀,一定要打倒躲在某處的異邦的妖怪們。”

嗯,點著頭的昌浩的眼睛,哀傷的眯了起來。他終於切身感受到了。彰子的確是掌控著這個國家的左大臣家的公主。

翌日,一道決議席卷了禁宮。

“入宮……!”

左大臣、內覽藤原道長的長女彰子的入宮。應該在暗地裏做了工作吧。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在結束了朝議後,政務告以段落的百官們開始悄悄交頭接耳起來。

“左大臣的女兒終於要……”

“年齡剛剛十二歲,雖然還很年幼,不過聽說很漂亮。”

“這樣一來,大臣大人就和掌握了後宮一樣了啊。”

一邊壓低聲音捂著嘴,有人說道。

“那麼,皇後娘娘的孩子……”

噓,有人連忙打斷了話頭。皇後定子是道長的侄女。對彰子來說就是表姐。但是,就算說有血緣關係,把帝位交給侄女的孩子,也是絕對不可能的才對。

“……皇後娘娘也是曾經出過家的身份。還是不要做過多的期待比較好吧。”

藤原伊周剛剛失勢的時候,定子曾舍棄塵世皈依佛門,煎掉了烏黑秀麗的長發。盡管還了俗,但是已經無法陪伴皇帝左右參加禪事了。百官們就這樣結束了談話,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上。

藤原行成,那時正在一條院。為了重建大部分被燒毀的內宮,他現在被任命為了責任人。雖然以前就從道長那得知彰子將進入後宮的事,不過一旦決定了果然還是覺得心痛。(淚……十二歲而已的loli)終於,那為年幼的公主就要入宮了。裳著結束了的話,能和彰子好好相見的人就隻有雙親和女官,還有,將來的丈夫皇帝了。將重建和神秘失蹤事件的現狀一起上奏給了皇帝的行成,得到了道長的允許繼續在院子的別館處理政務。

“大臣大人,入宮決定,真是恭喜你了。”

向磕頭的青年貴族點點頭,不過道長的臉上露出一絲陰雲。

“……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對覺得不可思議而發問的形成,道長皺著眉頭開口道。

“……皇後娘娘的事情很讓人在意啊。”

“皇後娘娘?”

首肯之後,道長輕輕歎了口氣。和世間的評價相左,道長這個男人並非惡鬼。沒花多大力氣得到現在的地位的他,的確希望女兒入宮,不過並沒有為此打算把侄女定子逼到不利的立場上。不過,彰子入宮,將來產下孩子的話,定子和她的孩子自然就會潛入幕後了吧。而且,在攝政家的公主入宮以後,皇後如果不是因為其皇後的地位的話,根本就配不上皇帝高貴的血統。現在的皇帝已經有定子這位皇後了。因為隻能有一名皇後,所以要想讓彰子成為皇後的話,不把定子從皇後的位子上趕下來道理上就講不通了。——不過。

“有史以來,皇帝廢後的事情,從未有所耳聞呢……”

說著,道長皺起眉頭。就血統而言應該把彰子立為皇後的。隻是,要更改規定的話,反對的聲音一定會出現的。果然,也許應該就讓彰子作為妃子。一直默然聽著道長的話的行成,精悍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

“大臣大人,請等一等。請聽一聽行成的想法。”

道長驚訝的看著行成。他朗朗的說道。

“彰子公主的立後,是有理有據的事情。不,在入宮之時,彰子公主必須被立為皇後才行。”

“此話怎講?”

行成繼續說道。

現在,擁有皇後之位的有三人。可是,她們全部出家皈依佛門了。

“日本是神國。盡管如此,卻沒有能執行我們藤原一門神事的皇後。”

也就是說,有把名實皆為一門之長的左大臣家的公主立為皇後的必要。雖說皇後定子已經還俗,但出過家的事實是毋庸質疑的。無法擔任祭祀的職責。認真聽著行成意見的道長,眼睛徐徐露出光芒連連點頭。

“嗯,嗯。原來如此,的確如你所說呢,行成啊。”

原來如此,這麼想的話,彰子的立後也就有理由了。

“都城依然不斷發生神秘失蹤事件,民眾也鬧的人心惶惶。在這個時候需要一件吉事。我們臣下全都一日千秋的盼望著公主的立後早日舉行。”

這樣結尾,行成深深的跪伏在地上。之後,道長采用行成的意見說服了皇帝和皇太後,得以實現了二後並立的局麵。他非常感謝行成,告訴其這個恩情他決不會忘記的。行成在自己的日記裏這樣描述。藤願道長的長女彰子的裳著,定在了十月初旬的吉日。聽聞此事的昌浩,隻是麵無表情的說了一句“是嗎?”,默默的做著陰陽寨的工作。就連最接近他的小怪,都因為他的過分平靜而感到不安。到了九月,天氣開始徐徐變冷。秋天很快就要結束了。氣溫一下降,天空就空曠的讓人驚訝。青空中飛過紅蜻蜓,鮮明的顏色對比讓人感歎。

“……在此風雅的吟詩一首的話,還真是不錯呢。”

仰望著晴天的昌浩說著,就朝著陰陽寨一段的房間走去。午間早已結束,大部分的官員都已經離開了。平時的話,對昌浩來說也是必須要完成雜務的時間了。現在露樹應該正在等他。進入房間的昌浩,從雜亂擺放的書本中選出了幾本,一屁股坐了下來。從窗戶裏射近來的光線已經充分的明亮了,可是一個燈台都不用的話還是有點看不清楚的吧。一直看著昌浩行動的小怪,很驚奇的開口說道。

“……昌浩,你呀。”

昌浩瞥了他一眼。那一瞬間,也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翻開了書本。

“什麼事,小怪。我很忙的喲。在休息之前不調查一下的話。”

小怪疑惑不解的睜大了眼睛。

“……休息?”

“沒錯,休息。”

昌浩像鸚鵡學舌私的重複道。視線又回到了卷軸上,開始追逐上麵記錄的文字。

“因為刻不容緩,向父親大人大致說明了情況,請了個長假。”

雖然宮中行事每日每月連綿不斷,不過像乞巧祭那樣讓陰陽寨忙的不可開交的行事到年末都再沒有了。就算缺了一個最下級的跑腿,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所以昌浩申請了長期休假。在秋天的任免式上,昌浩因為一直臥床養病所以未能晉升。本來為了挽回應該一天也不休息的,可是狀況無法允許這麼做。現在進行長期休假的話,,明年春天的任免史一定也不可能晉升了吧。搞不好的話,還會被罷免冠位。

“……反正,我隻是個連八位都不是的初位,對出人頭地沒多大興趣。”

“你呀,把那個對負責加冠的行成說說看,說不定會吃上痛恨的一擊呢,心情上的。”

昌浩閉上一隻眼睛。

“兼任藏人頭和右大牟的同期精英,才不會關心我有沒有晉升呢。”

“而且……”昌浩有些寂寞的笑了笑。

“大臣大人知道這件事的,要是解決了這件事的話,或許會得到特別晉升呢。給大臣大人留下印象,也許連皇帝都會知道。這樣安倍家就安泰了。”

小怪拍了拍無力的笑著的昌浩的後背。卷軸從昌浩手裏掉落下來,滾落到地板上。可是昌浩隻是看著,沒有去撿起來。小怪轉到昌浩的麵前,用嚴厲的口吻說道。

“你啊,說什麼傻話啊!不要說這種俗不可耐的話啊,還算是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孫子嗎!”

平時的話一定會馬上回一句“不要說孫子啊!”的。但是,昌浩凝視了小怪一會,靜靜的伸出手,指著卷軸。

“……小怪,去撿回來。”

預想外的話語,讓小怪目瞪口呆。

“為什麼我要……”

叫我去撿回來,是狗嗎,和狗一樣嗎,我!

“是因為小怪才掉下去的,所以該小怪去撿回來。有意見嗎?”

小怪雖然還想再說什麼,不過因為昌浩的眼神實在是太平靜了,沒了氣勢。內心忿忿不平的轉過身去,朝掉落的卷軸追去。看著哪個的昌浩,突然睜大了眼睛按住胸口單手撐地。臉色鐵青,雙唇緊閉。額頭上冒出了汗珠,握住胸口的手幾乎把皮膚都捏成白色了。撿回卷軸轉過身的小怪,察覺到昌浩的異變大驚失色。

“怎麼了!”

慌忙跑回昌浩的身邊,昌浩恍惚的看著小怪,像要掩飾似的露出了笑容。

“……不,隻是、有點眼花了。果然,還不是最好的狀態。”

小怪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本來就是大病初愈,沒必要勉強來上班的啦。好了,回去吧。”

可是昌浩搖搖頭。

“要調查的事情還沒調查完呢,不行。”

真是頑固啊,小怪懷疑似的眯起了眼睛。

“……你在盤算什麼呢?”

“必須盡快找出窮奇打倒他。隻是這麼想而已。”

昌浩答道,從小怪手裏接過卷軸,開始看起內容。臉色還是鐵青,不過動作和聲音已經恢複正常了。

但是,小怪還是一副擔心的表情看著昌浩。昌浩還是個小孩子,就算貴船的龍神借了他力量,在體力方麵是不是還有無法補全的東西啊。丟下心中各種思緒交錯著的小怪,昌浩依舊閱讀著書籍。找出窮奇,打倒它。為此,他在搜尋著家裏沒有的陰陽術和咒術的書籍。有已經記在腦海裏的內容,當然也有沒見過的內容。他明白自己還在修業中,遠未成熟。必須盡可能的彌補那些,盡快解開窮奇的咒縛。昌浩追逐著文字的視線,突然停止了下來。期限是一個月。如果還是不行的話,再加一個月。彰子的裳著是十月初。而入宮,應該是在那之後一個月。不能帶著咒縛的汙穢入宮。所以在那之前,要找出窮奇。停了一下,昌浩再次開始閱讀。小怪一直注視著昌浩那夾雜著憂愁的眼睛。

“砰”的一聲,血沫和肉片一起掉了下來。

頸部被啃掉大半的頭部,僅有一層皮與身體連接著。銀色的眼睛,很隨便的俯視著那些。

“……不夠,還不夠。”

窮奇露出牙齒,咬向倒下女人的肩膀,撕裂身體。就這麼發出咬碎骨頭的聲音。咀嚼著垂下了的手臂。在妖怪的周圍,擴散著血泊。四分五裂的布片被血水染紅。那些有著各種顏色的布片,現在卻都被染成了黑色。窮奇很饑餓。被趕出國家,逃到這個島國上,無法好好活動身體,一邊吞噬著同胞一邊等待傷口愈合。穿過頸部的傷口嚴重的扭曲著。因為肉被啃掉了,沒有辦法恢複原狀,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問題是妖力。因為和大妖怪九尾的死鬥而被削弱到極限的力量,(=,=不會素九尾妖狐吧。。。)隻靠妖怪的血和肉始終是無法彌補。為了恢複過去那巨大力量,必須要人類的血肉。而且,要盡可能靈性高的人類的肉。從前就作為目標的藤原彰子,那是最高等的餌食。但是,在咒縛發動的現在,她依然被礙眼的方士在保護著。在呼應窮奇的呼喚時被破壞的護壁,被再次更加堅固的結下了。在這個身體痊愈的時候,光是咬死那個小老頭和孩子,還有跟隨他們的妖怪實在是無法解氣。窮奇用前足的爪子撕裂了女人的腹部。翻開血肉壓上體重。沾滿鮮血的內髒就飛了出來。用舌頭舔了舔滴下的鮮血,一邊貪食著內髒,窮奇一邊想周圍瞥了一眼。籠罩著赤黑的天空,彌漫著溫濕苦重空氣的世界,和血紅的夕陽被黑夜吞沒之際的顏色酷似。在窮奇周圍,聚集著將其作為主人的妖怪們,正在貪食著一具具的亡骸。全部都是根據窮奇的命令,由他們抓來的人類。把適當選擇的人類們抓到這裏,以活命為誘餌使他們自相殘殺,把活下來的人交給他們的主人享用。理由隻有一個,內心醜陋者是窮奇的愛吃之物。為了得救,為了活命,殺死他人的醜惡人類。那血肉接近黑暗,非常的美味。而那些在爭鬥中失敗了的人類們,就被其他妖怪們所果腹、潤喉了。妖怪們,已經厭倦了這個國家的妖怪的味道了。要吃的話,人類的肉是最美味的。再說,比起吃掉一整隻妖怪,吃掉一塊人肉可以獲得更多的力量。最脆弱的東西,放到最後再吃。在被吃的精光的白骨上舔著的妖怪,像是在貪求著僅剩的血的滋味,不過好象很快就厭倦了,開始大口大口的咬碎骨頭。之後剩下的,隻有衣服的碎片了。無數的妖異,搖晃著舔幹了血的白色物體。仔細看看,上麵還有皺紋和毛孔。是被剝下來的人類的表皮。妖怪們,把屍體的表皮完全剝下,留了下來。把皮內側的肉盡可能的剝下,隻留下一張薄皮。這樣留下的皮,已經有好幾十張了。

“……還不夠。”

像是低聲嘀咕的聲音,震懾住了群妖。無數的異形們一起伏在了地上。窮奇眺望著妖怪們,銀色的眼睛露出殘忍的閃光。

“不是這種雜碎,去帶極品的餌食來。”

提升妖氣,黑與銀色的皮毛像波浪似的倒立起來,銀色的毛徐徐變成金色。妖異們臣服於此,低聲鳴叫道。

“主人的力量——”

聲音變的更加膨大了。

異邦的大妖怪窮奇。幾個月前,在遭受人類的方士攻擊時,妖力跌落到了穀底。正因為如此,它才隻能潛伏在深深的地底,不得不吞噬同胞妖怪們的血肉。黃金色的皮毛失去了顏色,變回了月影似的銀色。恢複到放射出金色的光芒程度。窮奇用舌頭舔了舔粘在嘴邊的肉片,眼睛熾熱的閃著光。

“帶有力量的人來……沒錯。”

窮奇眯著了銀色的眼睛。

比方說那個年幼的方士——“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尖利的咒語劃破夜空,威嚇著妖怪。昌浩在胸前結印,以聲如裂帛的氣勢叫道。

“風雲雷動,諸神降臨,急急如律令。”

正要朝昌浩伸出爪子的妖怪從正麵遭受了法術的衝擊,被一下子拋到了後麵。狼狽的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妖怪,承受著灼熱的風,發出了痙攣一般的慘叫聲。條件反射般的想要轉身逃走,在那手忙腳亂的苦苦掙紮。可是一個頎長的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已經太遲了。”

紅蓮簡短的說完後,放出能夠自由自在移動的火焰,一瞬間就把妖怪燒死了。瞥了一眼連灰燼也沒有留下就燒盡的妖怪,昌浩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一下子就跪在那裏了。昌浩蒼白著臉,肩膀大幅度的上下聳動,在那大口大口的喘氣。

“昌浩,沒事吧?”

朝慌忙奔過來的紅蓮默然的點一下頭,他按住膝蓋站了起來。

“沒事,別擔心。”

紅蓮用嚴厲的目光瞪視著用手背嚓掉額頭上不斷浮現出來的汗,恢複到平靜狀態的昌浩。

“別撒謊了。你哪個樣子還沒事,說謊也得有個限度。”

紅蓮的聲音有些僵硬。昌浩深呼吸了一下抬起頭。然後輕輕的笑了一下。

“真的沒事。隻是連日來驅魔有點累了而已。”

昌浩揚起手製止住想說什麼的紅蓮,隔著紅蓮的肩膀朝後方看了一眼。昌浩看到無數個小鬼互相依偎在一起發抖。昌浩走進他們,彎下腰和他們的視線齊平。

“我說,你們知道窮奇一夥在哪裏嗎?”

小鬼們紛紛搖搖頭,然後互相對視一眼。接著開始斷斷續續的說道。

“……異邦的妖怪倒是有見過,不過沒有見到那個最危險的。”

“不是異邦的妖怪倒是常見,不過那個帶翅膀的沒見過。”

“……那,剛才那個家夥是從哪裏來的,你們知道嗎?”

新的問題,這次有了明確的回答。

“從那邊過來的。就是那個拐彎的地方,好像是某個貴族的宅院。”

昌浩轉過頭看了看。在黑暗的對麵一直延伸著的瓦頂板泥牆。那個牆中斷之後,在更前方。

轉過頭來,昌浩突然覺得喘不過氣來。就那樣彎身蹲了下去。壓低喉嚨深處的呻吟聲,好像在強忍痛苦似的捂住了胸口。

“昌浩!”

從紅蓮變身為小怪的白色身影,跑到了昌浩的腳邊。小鬼們很擔心的望著低著頭的昌浩。

“怎麼了,身體好像很不舒服似的。”

“要是身體不舒服的話,就回去休息一下把。”

“就是就是,我們可就指望你了。”

“那個小怪不也這樣說嗎?”

“好好聽話哦,晴明的孫子。”

“……別叫我孫子。”

聽著夾雜著喘息聲的有氣無力的聲音,小鬼們瞪圓了眼睛。

“喂喂,真的沒事吧昌浩。”

按住膝蓋站起身來的昌浩目不轉睛的瞪著小鬼們。

“你們應該知道我的名字的吧,下次就老老實實的叫我的名字吧。”

“不願意。”

小鬼們很幹脆的拒絕了,然後異口同聲的強調到。

“孫子就是孫子,除了你晴明沒有別的孫子阿。”

“誰說沒有,有好多個。我隻是最小的。”

“不對,孫子隻有你一個。”

小怪插到昌浩和小鬼們中間,立起後腿。

“昌浩,你真的有點不大對勁。這樣的話我隻好吧你抬著回去了喲。”

晚霞色的眼睛燃燒著怒火。哎喲,生氣了呀。昌浩好像覺得陽光有些耀眼似的眯起了眼,一邊這樣悠閑的想著,一邊嘴裏說出了別的話。

“……小怪,下次看到異邦的妖怪的話,痛打一頓就成了,不過不要殺死。”

“喂!”

“這樣的話,說不定那些家夥……”

突然世界開始劇烈的震動起來。覺得胸口發緊,身體也漸漸的變冷。小怪和小鬼們支撐住腳步踉蹌了一下就那樣倒下去的昌浩的身體。

“喂,堅持住!”

小怪,你真煩那……

昌浩朦朦朧朧的這樣想著陷入了昏迷中。小怪把陷入昏迷中的昌浩帶回了安倍宅。本來就太勉強自己了。自從昌浩不去工作已經過了兩周了,這期間他每天晚上都在京城裏四處搜索妖怪的蹤跡。白天也不怎麼休息,至多是睡兩小時。剩下的時間就是複習陰陽師的法術,或者占卜妖怪們的所在,準備施法道具之類的,總之就是一刻也不停下來休息。有時到晴明拿去詢問下障子的情況。聽說她在漸漸好轉,昌浩微微一笑小聲說道。

“這樣啊,太好了。”

從那以後,昌浩再也沒有提到過障子。小怪把昏迷的昌浩放到房間裏讓他躺好,然後直接去了晴明的房間。

“晴明!”

遠遠地看著一進來就大聲怒吼的小怪,晴明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回答道。

“嗯?”

他坐在書桌前,前麵放著式盤,抱著胳膊好像在思索的樣子。表情裏有一絲疲勞的神色,顯得沒有精神。也許是因為巴窮奇的詛咒轉到自己的身上的緣故吧。本來,陰陽師的占卜時絕對不允許別人打擾的。但是小怪卻無所顧忌地走到晴明麵前,像金剛怒目的力士一樣叉腿而立。

“你,製止住那個家夥。”

“……你是指昌浩嗎?”

“除了他還有誰!亂來也得有個限度阿,不讓他休息兩三天的話身體絕對撐不了!”

“……紅蓮。”

被這樣沉重的叫到名字,小怪突然閉上了嘴。晴明目不轉睛的看著小怪,嚴肅的說道。

“你就隨他去吧。即使說了,也不會聽的吧?”

好像明白了什麼的那種口吻。小怪鎖緊眉頭搖了搖長長的耳朵。

“……你好像在瞞著我什麼。回答我,晴明!”

晴明背後有喧鬧的聲音。終於兩個身影現身了。是青龍和**。青龍和平常一樣閃到旁邊斜視著小怪。小怪從正麵迎著他的目光,不甘示弱的回瞪他。兩人之間展開了無言的攻防戰。(青龍:紅蓮你已經有昌浩了就不要再糾纏我們家小晴明了……)另一方麵,**繞道了晴明的背後,一下子就把小怪提了起來。

“**你!”

小怪發出不滿的聲音。**用沒什麼抑揚頓挫的聲音說。

“有什麼不滿待會再說。昌浩好像醒過來了。”

感受了一下昌浩的氣息,果然如**所說好像醒了。放心不下如果不管的話可能又會溜出的昌浩,小怪雖然很生氣還是老老實實的被**帶走了。晴明目送他們倆遠去,歎了口氣。青龍彎下腰單腿盤腿坐下倚著牆,朝晴明大手邊看過去。透明的藍色雙眸冷冷的。

“……你每天到底都在占卜什麼呢?”

被這樣質問道,晴明隻是含糊的嗯了一聲。沒有明確的回答。

輕輕的皺了一下眉,青龍接著說了一句。

“……那個,你不管他可以嗎?”

點了點頭,晴明睜大眼睛眺望著青龍,老人有些感歎。

“……你竟然會關心紅蓮,真是稀奇阿。”

青龍露出不快的神色,立刻否定道。

“不是。”

“原來是這樣啊,真實遺憾。剛才嚇了我一跳。”好像真的很驚訝似的,晴明連臉色都變了。接著他突然意識到……青龍所指的如果不是紅蓮的話,那麼對象是誰呢?臉上帶著更驚訝的神色,晴名朝青龍問道。

“霄藍,你指的莫非是昌浩?”

青龍沒有回答。沉默就是肯定。晴明好像真的很高興,滿麵笑容。

“這樣啊這樣啊,你終於肯承認昌浩了阿。”

“不是。”

很幹脆的否認了。但是青龍雖然一邊苦笑,還是朝著昌浩的房間方向轉過頭去。

“那麼虛弱的身體,曾經連小命都差點丟了,就那樣還不關心一下自己,隻是魯莽無謀的一個勁的朝前猛跑,實在是看不過去罷了。”

晴明若有所思地點了一下頭。

“哦,這樣啊。也就是說你在擔心作為一個脆弱的人類,而且曾經差點丟了命剛剛大病初愈卻勉強自己到處跑的昌浩是嗎?”

“不是。”

這次也是被很幹脆的否定掉了。可是晴明不理會他,嘴裏說著“原來這樣啊原來這樣啊”地一個人在那裏感動。青龍簡短的說完“別曲解我的意思”。就站起身來。

“我到現在都沒有承認他是你的後繼者,這點你給我記住。”

越過肩膀投以銳利的一瞥,青龍突然消失了。閉著一隻眼目送他的清明,嘴裏小聲嘀咕了一句。

“要是這樣的話,你也沒有必要在紅蓮出現的時候特意現身阿。”

在昌浩臥床的期間,青龍總是趁紅蓮不在的時候去看昌浩的情況。晴明知道卻裝作沒有看見,隨青龍的便。小聲的嘀咕著“真是不坦率阿”的晴明注意到後麵又出現了神將的氣息。滿是皺紋的臉,帶著點緊張的神色。

“怎麼了?”

“說是彰子小姐的情況不大樂觀。需要再次進行瘴氣的淨化。”

如銀鈴般清脆的聲音直接傳到了晴明的耳膜。晴明點頭說“這樣啊”,視線再次落到了式盤上。

“那麼,必須盡快去一趟了。……而且有一件事必須向藤原大臣報告。”

聽到這句話,神將的氣息靜靜消失了。晴明把視線投注到式盤上,臉色有些嚴峻。疲勞的神色也加重了。過了一會晴明好像胸中塞滿了鉛的樣子重重地歎了口氣。第二天,安倍晴明拜訪東三條殿。自從彰子入宮的事情決定了之後,已經過了二十天以上。作為女禦的宣旨在入宮的時候傳下來,等開春就作為中宮立為皇後。入宮參拜的貴族們都在紛紛的說這樣的話攝政大臣藤原道長的權勢就會更加穩固了,藤原一門也會更加繁榮昌盛吧。另外,還有人在胡亂猜測作為這個繁榮的重要原因的左大臣家的小姐有多幸福之類的。作為貴族的,尤其是攝政家的小姐,入宮的事情是肯定要考慮的。讓女兒進宮,如果順利產下皇子的話,作為外戚可以掌握實權。藤原家的小姐現在肯定在數著指頭盼望著良辰吉日早點到來吧。對此沒有任何人懷疑。但是實際上,被窮奇的詛咒所束縛侵蝕的彰子現在正臥病在床,盡管大部分咒語的魔力已經被晴明轉到作為替身的紙人身上了。她所居住的東北對屋,被晴明新結設的結界覆蓋著。但是,這次不是為了保護她不被妖怪襲擊,而是為了封印住從彰子身上一點點滲出來的瘴氣。必須定期來訪以便淨化瘴氣。在照顧她的女官們身體出現異常之前,必須把瘴氣全部清除。一般都是趁彰子睡覺的時間進行淨化,今天她正好醒了。聽說晴明來訪,彰子拜托女官空木說“我想見見晴明大人”。

“不行,您身體現在這個樣子不能太費神。”

空木堅決不同意。

彰子再過十天就要舉行成人儀式了。最近身體終於恢複到能夠從床上起身的程度了。現在絕對不能讓她勞神。而且這樣的話可能被道長訓斥,最重要的是空木在擔心主人的身體。

“求您了……我想見見晴明大人。”

用微弱的聲音懇切地請求著。彰子眯著眼睛,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無論您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的。”

空木一直在堅決的拒絕。在對屋外麵晴明聽到了她們倆的對話。自從八月底窮奇所施的咒語發作以來,他來東三條殿已經好多次了。但是,她的意識很少有清醒的時候,據說現在仍然有些輕微的發燒。那個熱,大概在完全打倒窮奇之前是不會退的吧。晴明想起了那個東奔西跑的最小的孫子。昌浩自從九月初一直沒去工作,每天就是為了追尋異邦的妖怪的蹤跡在東奔西走。無論白天怎麼搜索,妖怪們絕對不會現身。那些家夥的本領在晚上。黑暗支配的那段時間,是它們的領域。從夕陽西墜的薄暮時分一直到黎明的這段時間。那是給搜尋妖怪蹤跡的昌浩的時間。不能猶豫。時間一刻緊似一刻。彰子入宮的時間是十一月一日。晴明的占卜時這樣定的。但是在此之前,昌浩必須把異邦的大妖怪和屬下的小妖們全部一網打盡。晴明無法親自動手。萬一他敗在妖怪手裏的話,就沒有人來保護彰子的安全了。除了昌浩和他之外,在這個國家裏就再沒有能夠和妖怪對峙的人了。就連作為天照大神的後裔的天皇也不例外。如果是在平安朝初期的話,也許還存在著具有降服妖怪的力量的帝王,或者說根據天皇的旨意去降妖除魔的人也許還存在。但是,時間無情的流逝,這個國家進入了太平盛世,人們完全習慣於安逸的生活。具有奇異能力的人也沒有研磨自己技藝的必要了。安倍晴明具有被稱為稀世大陰陽師的驚人的靈力,這完全是由於他的出身。

——雖然人家說你不是人,在我看來卻不是這樣……

很突然的,耳邊回響起一個令人懷念的聲音。晴明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回到了久遠的回憶當中。那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也好久沒有回想起了,甚至連還記得這件事也忘記了。記憶中的麵容已經有些模糊了,隻剩下朦朧的輪廓。就像背著光一樣的朦朧的姿態,已經那麼久遠了阿。晴明心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啊。自從她死了之後,已經過了幾十年了。但是,那個麵容卻不覺得很懷念。那時因為,具有和她很相像的麵容的人就再身邊。雖然很年幼,還是個技藝也不成熟的半吊子,不服輸的最小的孫子。正因為還處於成長階段,所以那孩子有時會出現和她以一模一樣的表情。

“……晴明大人,您怎麼了?”

含有幾分驚訝的呼喚把晴明從回憶中驚醒。回過神來一看,空木正跪在清明的旁邊。她把扇子拿在手裏施了一禮,指了指對屋。

“彰子小姐請您務必來一下……請進吧。”

好像彰子拚命的哀求打動了頑固的空木。雖然有些不情願,她還是讓晴明進了對屋。通過對屋的側門穿過了廂房,進了正房。好像一直躺在床上的彰子在單衣的外麵披了一件枯葉色的外褂,端坐在床旁邊的草席上。一看到老人的身影出現,彰子雙手放在草席上,低頭輕施一禮。晴明的官位不是很高。即便如此彰子對他懷有敬意是因為他很關心彰子,焦思苦慮的危彰子費了很多心。而且,對於從來沒有見過祖父的彰子來說,年老的晴明簡直就相當於親祖父一樣。

“啊,別太累著了。別太勉強自己,還是請躺在床上吧。”

聽到晴明的話,彰子搖了搖頭,倚在旁邊的扶手上。

“讓您看到我難看的一麵了……”

虛弱的說著話的彰子臉頰簡直削瘦的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平常白色微微泛紅的櫻花一樣顏色的肌膚,現在泛著蒼白讓人不忍心看。黑色茂密的頭發也失去了光澤。抬起由於輕燒而有些濕潤的眼睛看著晴明,彰子握緊了雙手。

“晴明大人……我聽空木說您把加諸我身上的詛咒轉到您自己的身上了,這是真的嗎?”

在彰子的正麵坐下,晴明用欲言又止的表情回視彰子。理解了他的沉默就是肯定,彰子用雙手捂住臉。彰子好像被摧垮了一樣蜷縮起身體,肩膀在抖動。看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晴明皺緊了眉頭。

“彰子小姐,您還是趕快躺在床上吧。要是再勞神的話,病情還會加重的。”

給微燒的彰子準備的火爐裏已經放入了炭。也快到冬天了,屋裏沒火的話會覺得有些寒意。彰子緩緩的搖了搖頭,朝晴明深深的低下了頭。那個可怕的咒語在全身來回奔走,用令人難以想象的痛苦在折磨著她。如果就這樣不采取什麼措施的話,實在忍受不了的時候甚至讓人想自殺解決這樣程度的痛苦。熾熱沉重壓來的恐怖的氣息和在體內蠕動的可怕的力量。彰子凝視著自己的右手。像紙一樣白的毫無血色的手背上由一個紅黑色的醜陋的傷疤。在昏迷的期間,她追溯著朦朧的記憶。黑暗中的貴船,正殿。被無數個妖怪包圍在中間,有人那麼高的巨大的鳥妖俯視著自己。

——不會消失的傷疤,永遠不會痊愈的傷疤。這是……

彰子閉上眼,身體在瑟瑟抖動。那個妖怪很高興的說到,這是獵物的烙印。

tbc從那個時候起,妖怪咒語的束縛就已經在身體裏紮根了。一點點地擴散到全身的每一個角落,一直沉睡著等待窮奇的召喚。握住白皙發抖的手,晴明嚴肅地說道。

“……妖怪咒語的束縛……這個傷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消失吧。”

彰子瞪大了眼睛凝視著晴明。老人用超然物外的口吻繼續說道。

“另外……說不準窮奇施加在彰子小姐身上的咒語不僅一輩子不消失,而且會時不時地來折磨你。”

彰子睫毛在抖動。晴明看到這兒猜測彰子可能在哭。但是,和猜測相反,彰子不僅沒有在哭,反而在靜靜地笑。

“……但是,我沒有事的。”

因為,她繼續說道。簡直像一點漣漪也不起的靜靜的水麵一樣的眸子。

“有陰陽師在保護我呢……有像晴明大人您這樣的陰陽師保護,我還怕什麼呢?”

而且,她接著說道。

“皇宮內有陰陽寨……不是有很多陰陽師嗎?所以,肯定會沒事的。”

彰子在笑,靜靜的,端莊的,有些寂寞的在笑。還沒舉行成人儀式的年幼的少女。不管怎麼看起來顯得成熟,畢竟還是個孩子。這個少女數日後就會舉行成人儀式。而且,舉行完儀式的一個月之後,為了成為帝王的妻子,要進入內宮。雖然隻是個十二歲的年幼的孩子,卻為了父親的權勢,成了政治上的一個棋子。貴族家的小姐是不能有自己的意誌的。作為父母的棋子,作為他們升官發財的棋子,大多數連名姓都沒有留下,就被流逝的時間埋沒了。尤其左大臣家這樣的公卿門第更是如此。小姐們都是聽從父母的話,渾渾噩噩的活下去。即使事實並不是如此。在藤原家出生的彰子對這點比誰都清楚。正是因為什麼都明白,所以才告訴自己要放棄,什麼也不要期待。彰子移動視線,眺望著東庭。那兒板窗被關上了,簾子也降下來了,彰子好象要在那找出什麼似的眯起了眼睛。晴明終於發現彰子所看的並不是庭院,兒時正好看到庭院的那個方向的茶幾和蒲團。彰子好像覺得有些耀眼似的眯著眼睛在看那些東西。過了一會兒,她好像自言自語似的小聲說道。

“——螢火蟲……”

晴明眯起了眼睛。彰子繼續說道。

“昌浩多我說過要一起去看螢火蟲。”

目光柔和,好象那兒有誰在那一樣,一直注視著。

“今年已經,過了季節了。所以,……明年夏天……”

嘴裏在不停地重複著“明年”這個詞。晴明垂下了眼睛。看到了彰子白皙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的那雙手上刻著一輩子也不會消失的咒語的烙印。

“他說貴船川是看螢火蟲的勝地,一到夏天就會有很多螢火蟲在飛。……不覺得有些可笑嗎,貴船實在太遠了,肯定不可能一起去看的。”

好象打心眼裏覺得很可笑似的,彰子的聲音帶著笑意。晴明一直垂著頭,不,搖了搖頭。

“然後……然後啊,昌浩說沒問題的,很自信的這樣說。”

——沒問題的。隻要讓我跟你提到過的名字叫車之輔的車妖載咱們就行。

一晚上就可以一個來回,所以。

我有問了一句“真的嗎”,他用力的點一下頭。這是我們之間的第一個約定。他一直、一直都在擔心結界有沒有問題,彰子有沒有發生什麼異常情況。如果沒有發生異常的話連見麵也不可能。和彰子的安危相關的,和昌浩的安危這些一點關係也沒有的,沒有任何危機感的,天真無邪的約定。那時多麼讓人高興的,令人簡直等不及的約定。真的很高興,很高興。遙想那一天,覺得心中無限歡喜。

”……然後……我們還拉了鉤“啪的一聲。

一滴眼淚落在枯葉色的衣服上,被吸收了。晴明抬起了頭。彰子仍然在微笑。一直看著東庭的相房和兩個並在一起的蒲團。盡管從眼裏滑落出淚水,看起來卻像在幸福的微笑著——螢火蟲。貴船的螢火蟲。肯定比畫卷還要美,比夢還要美,比想象中還要美的,夏天的螢火蟲。彰子聽到昌浩在說“到那時肯定已經把窮奇它們打倒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回答那個妖怪。昌浩用和說這句話同樣的聲音說道。微笑從彰子的臉上消失了。好像已經到了忍耐極限似的連臉都有些扭曲了。她咬緊了嘴唇。淚水不停的從垂下的白皙的臉頰滑落下來。

過了一會,她用有些哽咽的聲音坦白道。

“雖然他對我說不要回答……雖然……他對我這樣說過……!”

彰子一邊啜泣一邊把一隻沉重地壓在心裏的話說出來。盡管昌浩反複跟自己說千萬不要回答,可是最終自己還是回答了窮奇。

“答應窮奇的……讓咒語啟動的……是我自己……!”

終於說出來一隻鱉在心裏的話,彰子用雙手捂住了臉。和約定的同一天。彰子從父親道長口中得知這個秋天將要舉行成人儀式和入宮的事。讓昌浩轉交的信裏也是這樣寫的。一旦晴明用占卜算好良辰吉日,事情就會接著順利進行了。一邊聽著父親的話,彰子心中慢慢開始結冰。想說“等一下”,可是僵硬的嘴唇發不出任何聲音。等一下,父親大人,求您了。因為,我們已經約好了。約好了一起去看螢火蟲的,來年的夏天,螢火蟲。無論在心裏怎樣拚命的哀求,大聲的喊叫,彰子知道,這些話時無論如何不能說出口的。貴族家的小姐沒有自己的意誌。無論內心真正的想法如何,都不能存在。但是,即使如此。我真的不想入宮,不想進什麼後宮。因為當今的皇上不是由很多妻妾了嗎。中宮皇後定子還是我的表姐。茫然的看著在很興奮地談著將來的父親,彰子的心像被撕裂一樣發出一聲慘叫。然後,一個人回到了對屋,無力地扭頭看著東庭的時候,那個恐怖的妖怪鑽到了心裏。回答。如果回答的話,我就把你從背負的命運裏解放出來……

“明明不能回答的……可是……我卻……!”

無論怎麼樣後悔都已經遲了。

彰子讓窮奇的咒語啟動了。驚人的瘴氣彌漫,不僅僅是她,連家人和仆人都被卷了進來。

“為此,竟然讓晴明大人您背負一切……連昌浩也……!”

他肯定為了實踐打倒窮奇的諾言,現在在滿城地找吧。剛剛從鬼門關回來沒多久,卻因為彰子的緣故……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自己。一心想從命運逃脫的淺薄的想法給大家添了麻煩,讓大家遭了池魚之殃。一時間,正房中隻有彰子悲痛的啜泣聲在回響。過了一會晴明靜靜地對捂住臉小聲啜泣的彰子說道。

“……無論是誰,都是有心的。像讓心消失,是不可能的。”

但是,貴族家的小姐卻被當作工具一般對待,就那樣結束了一生。一直把自己的心小心地藏起來,根據某個人的意誌就那樣隨波逐流地活下去。看著她單薄的無所依靠的肩膀,晴明突然想起了亡妻。和這個少女一樣具有能看到妖魔鬼怪的靈力。除此以外,什麼才能也沒有。所以特別討厭鬼,一看到鬼就會大聲慘叫。剛開始時是為了給她驅鬼而被叫去的。很隨隨便便地對她說“我可不是人喲。因為我是妖怪和人生的孩子”。結果她很認真的反駁道。

——你說你不是人,絕對是撒謊。

因為在我看來,你隻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直率的盯著晴明的目光。繼承了這個目光的隻有昌浩。她顯示了讓晴明驚訝的看鬼怪的靈力。之後,好像要讓晴明故意聽到似的反複說道。我是不是具有讓你驚訝的看鬼怪的能力啊?所以,請相信我的話吧。你是一個非常溫柔的,讓人覺得心安的人。從幼年時候起,就一直插在晴明心中的一根刺,而且是絕對拔不掉的刺。人家一直對他說你是妖怪和人生的孩子。因為不是人,所以也沒有心。被人家這麼斷定。隻要活著就有心。而且像殺死自己的心也是不可能的。想起了現在仍然在隱藏自己的心的昌浩,晴明閉上了眼睛。然後,緩緩的睜開眼睛,仰起臉。

“彰子小姐,一隻那樣對身體不好。您還是早點休息吧。”

被晴明催促早點躺著休息,彰子抬起哭泣之後濕潤的眼睛看著晴明。

“昌浩他……沒事吧……異邦的妖怪們……”

彰子斷斷續續的呼吸聽起來有些痛苦。

晴明微微一笑,眼角的皺紋加深。

“沒什麼,不用擔心。他可是那個安倍晴明親自定的唯一的後繼者。他的話本身就具有神力的。”

隻要他斷言說要達到窮奇那就肯定可以成功,不論發生什麼事。然後晴明突然壓低聲音。

“但是,這話千萬別告訴昌浩。如果他知道的話,肯定會驕傲的。還隻是技藝不成熟的半吊子,所以必須好好的磨練他一下。”

看到故意在說笑話的晴明,彰子的臉上終於浮現出笑容。躺在床上的彰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然後陷入了睡眠之中。晴明幫她淨化完體內的瘴氣,把餘下的事情交給空木。出了對屋,然後直接去了寢殿。藤原道長讓他立刻回來。晴明在寢殿的廂房等待藤原道長來。隱身的神將對他說道。

“晴明,還沒回來呢。”

**,在晴明旁邊隱身的最多的就是他。除了他,今天天一和玄武也在能夠隨叫隨到的地方候命。天後也在,不過是在安倍宅。如果昌浩發生了什麼事,可以立即過來通知。晴明在悠閑地看著池子。東北對屋裏為染病的彰子準備了火爐,但是隻要陽光照進來其實沒有那麼冷的。幸虧沒有風,晴明也不至於覺得很冷的在那等候。

“晴明?”

被再次問到。晴明用悠閑的口吻回答道。

“**,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煩你到昌浩身邊。我有些擔心他。”

“……騰蛇不是也在馬?”

晴明輕輕的瞪大了眼睛,眼珠一轉。

“哦……你還好意思說呢。最近是誰在我什麼也沒說的情況下就跟著昌浩和紅蓮大晚上的到處跑來著。”

“那隻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而已。”

在這個時候絕對不動搖,這就是**之所以成為**的原因。大概他是十二神將中最難讓人讀懂的人吧。

“那個時候和現在情況不一樣。如果太多管閑事的話,有可能被那個騰蛇撕成八瓣呢。”(.....這一段真是那個什麼什麼啊。。。**才領悟到自己電燈泡的身份嗎。。。?)

確實是如此。**的理由也很充分。晴明抱起胳膊開始思索。但是,立刻眼珠一轉。

“還是去一趟吧。”(爺爺果然不顧孫子的幸福了嗎。。。硬要派個大燈泡過去。。。)

“明白了。”

這次**立刻答應了。晴明即便如此還是堅持的話,**沒有理由拒絕。感覺到他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的晴明,輕輕的吐了口氣。眺望修整得很漂亮的廣闊的庭院,清明眯起了眼睛。

——前段時間,清明夜觀星象,星星動了。雖然隻有一根頭發絲粗細的距離。但是確實移動了。

“清明,怎麼了?”

匆匆趕過來的道長直奔主題。

“有什麼問題嗎,關於彰子的成人禮或是入宮事宜的……”

晴明麵向道長,平伏在地。

“實際上,通過占卜所明白的一件事——”

九月末的一天。等到天黑了下來才出門的昌浩,在半路上碰到了一隻小鬼頭。

“喂,來自異世界的妖魔今天要出來了,你難道不害怕嗎?”

已經連續好幾天連接發生了莫名的失蹤事件,失蹤者已經超過了五十人。雖然最近各種目擊者的流言甚囂塵上,但是卻盡是些很難讓人馬上相信的東西。據說是從水裏爬出來的黑影,將人類拖進了水裏。原本應該漂浮出來的屍體,卻沒有一個浮出水麵。即使往水裏麵看,也看不到任何情景。這裏所說的水,各種各樣,比如說貴族府邸的池塘,雨後的積水,存放飲水的瓶子,甚至包括生活中的水井。它們所有的共同點就是,水。似乎異邦的妖怪將人類拖進了水裏。可是,之後都去了哪裏。

“晤~~~離奇失蹤呀……”

那個小鬼頭,一副很認真的樣子苦惱了半天,砰的捶了一下手。

“啊,右京的,那個偏南的破宅子,最近似乎老是有夜盜出沒哪。”

在那裏附近有一個很小的池沼。因為風吹雨淋的,所以是一個結黨鬧事的地方。

“因為離奇的失蹤事件,搞得最近各家各戶,到了天黑就緊閉門戶,一直到天亮。這種情況下,你還敢這麼晚的時候出門,真的很少見啦。”

如果有人敢趁著夜色四處亂轉的話,估計也就隻有這樣的四處閑逛的無賴。

“啊,是這樣子的呀,謝謝你了。”

“沒什麼啦。”

看著向自己道謝的昌浩,那個小鬼頭很得意的挺起了胸膛,意氣風發的走遠了。目送著小鬼頭離開之後,昌浩向周圍環視過去。昌浩雖然極力裝出非常平靜的樣子,但是呼吸的頻率漸漸的變得零亂。跟隨在身邊的小怪終於注意到了這一點。最近的昌浩,身體情況日複一日看上去越來越糟糕。但是無論怎麼去問他,他都一直堅持自己很好,不予理睬。就像之前在自己的麵前昏倒的時候,勉強的將他帶回去了。但是或許是因為他本身的堅強,都自己堅持回到臥室,絕對不會讓別人看到他昏睡的樣子。如果睡過去的話,就會痛苦的蜷縮一團,渾身汗津津,這已經遠遠的超越了所謂的身體不好的程度,絕對有問題。小怪的心情也已經遠遠超越了擔心,已經就要很焦急的快要爆炸了。(……啊——就這樣磕磕碰碰的擔心著。)直接在昌浩的耳朵裏回蕩的聲音,原來是小怪嚓哢嚓磨牙的聲音。

“這不能不讓人生氣!”

“小怪,真的好吵。好啦,趕快走啦。”

昌浩絲毫不在意,冷著一張臉向著右京的角落走去。(算了算了,還是追上他比較好)小怪默默地和**回合。但是,還是聽從了昌浩說的話,往前走去。等到了右京的角落,野地和田地非常的醒目。從剛才那個小鬼口中說出的荒宅,距離七條大路很近,確實是建立在偏離都城的地方。事到如今,已經搖搖欲墜,但還是很辛苦的佇立在風雨中。繞著廢宅走了一周之後,昌浩開始大口的喘氣。從崩壞的籬笆牆往裏麵看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情形。就這樣繞了好久,感到需要休息一下的昌浩,訝異的小聲嘟囔著。

“……好像沒有什麼人……嘛。”

奇怪。即使睡著,也不應該一點動靜都感覺不到。並不是說隻有一兩個人。因為畢竟是結黨鬧事的地方,沒有一點聲音真得很奇怪。突然小怪感到全身一陣緊張。同時,**也現出身來。而且纏繞在他身上的長布突然不自然的翻動起來。他們兩個人的視線都看向了這所廢宅的南庭。昌浩感覺到從自己的腳底湧上來的惡寒,有些讓人發抖。

“出現了……!”

這樣的妖氣,絕對不會是日本本土的妖魔。昌浩借助著那些木籬笆,跳進了院子,也不管周圍的那些荒蕪的野草,就向院子走去。沒有衣服覆蓋裸露的皮膚,到處都很疼痛。毫不客氣地搓一下臉,會發現有一些紅色的東西滲出來。那是因為那些雜草而導致的劃傷。昌浩就這樣徑直衝進了庭院。突然昌浩的耳膜中刺進來一種嘶啞的悲鳴。從險些讓自己絆倒的狗尾巴草的縫隙裏跳了出來,一汪混濁的池沼出現在了昌浩的麵前。

“挖啊啊啊啊啊啊!”

這一次,昌浩清楚地聽到了那種讓人恐怖的絕望尖叫。身上有些肮髒的男人們,好像被什麼東西拉扯的一樣奮力地蹬著腿。一些像黑影子的東西從水裏探出來,將這些無賴的漢子們拉向水裏。

“等等!”

昌浩一邊飛奔過去,一邊開始結起了法印。而在他身後的小怪,像一支箭一樣飛了出去。

“腤阿比拉哦哢啦皓襠!”

銳利的真言法咒和小怪的咆哮重疊在了一起。承受了如此驚人的壓力,那些纏繞著無賴們的黑影紛紛四散奔逃。那些獲救的男人們,拋下了那些還在喘息著的同夥,紛紛作鳥獸散。

昌浩站到了池沼的岸邊,向水底窺視著。在快到新月的時候,水中沒有月亮的倒影。正在觀察這個泥濘搖晃的水麵的昌浩,突然猛地向後麵退去。雙腳並攏,身體微微向前傾。昌浩慌慌張張的扭過頭去喊道。

“**,怎麼了……!”

突如其來的悲鳴打斷了昌浩的疑問。倒吸一口涼氣,昌好扭過頭來,發現那些原本在休息的無賴們又再次被黑色的影子給裹住了。

“不好!”

昌浩吃了一驚。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腳下有些晃動不穩。

“昌浩,過來!”

耳邊響起小怪的怒號。昌浩用力蹬向地麵。為了接住昌浩的身體,**也高高的躍起。

此時在他們剛剛站立的地方,撲來了一群來自水中的黑影。那都是沒有實體的影子。

雖然昌浩他們並不打算被這些東西抓住,不過顯而易見的,這些像繩子一樣靈活的黑影是妖怪的觸手。

“快跑!”

小怪的雙眼燃燒著怒火。降落到遠離池沼的昌浩赫**,剛好看到了小怪撲向水麵的情景。

“小怪!”

難道他打算跳進水裏嗎。**緊緊地抓住了想要衝過去的昌浩的手腕。

“快放手,**。”

“安靜的看著——不要衝動。我可是奉了晴明的命令來保護你的。”

“可你知道……”

**沒有回答。昌浩咬著嘴唇,扭頭看向小怪。

水紋逐漸擴散的水麵。小怪就站在水麵的中央,渾身包裹著緋色的鬥氣。

“你覺悟吧,趕快從水裏出來。”

仿佛沒有任何重量一樣站立在水麵上,小怪睜大自己夕陽般的眼睛。起風了。那時像烈火一樣灼熱的風。滾動的水劇烈的翻滾著,發出呲呲的聲音噴出水蒸氣。不久,整個池沼開始忽隱忽現的冒起了氣泡。**,靜靜的看著一切,小聲地說道。

“真的是很厲害的招數……會把水裏的生物全部消滅掉的。”

“小怪,太厲害了……”

昌浩呆呆的看著小怪。不由得熱血沸騰起來。(嗯。。。不得不說真的很那個啥啥。。。某風又無聊插花中)火將騰蛇的力量,就是操縱炎火和熱量的吧。如此寬闊的池沼,眼看著就變成了一鍋滾燙的開水。無論是怎樣的妖魔,都無法忍耐這種急劇的溫度變化的吧。在一旁靜靜等待妖魔出現的小怪,突然感覺到了不對勁。在水麵上飄蕩的是妖氣。雖然有著蒸發一切的高溫,但是在其中黑色的觸手一如剛才不斷蠕動著,擴張著自己的勢力。小怪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一樣瞪大了眼睛,用自己的前爪狠狠的撓向水麵。高溫的池水高高的濺了起來。

瞬間,似乎要將小怪從下往上的束縛住一樣,黑色的影子爬了上來。將渾身炎氣的小怪災一刹那間包裹住,沉向了水底。

“小怪!”

昌浩剛剛喊了出來,從影子中間迸發出了深紅色的光輝。將觸手驅散的紅蓮召喚出了炎火,向著水中砸了下去。咻的一聲滾燙的開水變成了蒸汽。攻擊是的水麵劇烈的動蕩。池沼被分成了兩半,震動搖晃著大地。

“……果然!”

紅蓮低吟道。分隔開來的水麵水花翻滾著,向中央流去,妄圖恢複原貌。看著水流動向的紅蓮,召喚出緋炎神槍,向水中央劈去。從水麵傳來了幾乎要撕破耳膜的淒厲的慘叫。紅蓮的槍所到之處,就像是撕破什麼脆弱的布匹之類似的,將水麵一劈為二,然後從裏麵跳出一隻妖怪,滾落到池沼的岸邊。隨著風,一股焦肉的臭味飄到了昌浩的麵前。

那隻妖怪扭頭看向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昌浩,發出刺耳的尖叫襲向他。

“猴子?!”

將還在發呆的昌浩一把手拉到自己的背後,**將長布從自己的肩膀上解了下來。黃褐色的眼眸熠熠生輝。

“——舉父!”

聽到這個名字以後,昌浩反複在自己的嘴裏重複著。舉父,身形和猿猴很相像,在手腕處綁有布條。在他徑直看向昌浩的眼神中,閃爍著一種凶狠。

“找到了,那個陰陽師!”

**展開自己的長布揮向凶狠嘟囔著襲擊而來的妖怪,一副驚訝的表情。

“找到了……?”

被彈開的舉父,骨碌碌的飛向了空中,然後又高高的躍起。迸發出了驚人的妖氣。在舉父的身後巨大的讓人害怕的陰影不斷地擴展開來。昌浩突然就遭到一陣猛烈的襲擊。那是。

“……窮奇!”

巨型飛鷲的羽翼,猛虎的四肢。即使是在黑夜也非常鮮豔的飄動著的黑色和金色的毛發。銀色的眼眸看向了昌浩。

“成為我的獵物吧——!”

以舉父為媒介爆發出來的巨大的妖力,無需置疑一定來自於窮奇。通過自己的部下,窮奇捕捉到了昌浩的身影。紅蓮怒吼著,揮舞著炎槍放出數道緋色的炎蛇,一邊扭曲著一邊向舉父攻了過去。可是窮奇的幻影毫不在意的揮動著自己的羽翼,將炎蛇簡簡單單的撲散開來。紅蓮的眼眸充滿著怒火。金色的眼眸已經掛上了血絲。將他包裹著的風也愈發的熾熱,開始有些搖曳。緋色的鬥氣慢慢的也改變了顏色,逐漸轉變成了藍色。漂浮在空中俯視著紅蓮的舉父,突然看向昌浩。輕輕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有些愕然的凝視著昌浩。感受到了冰塊一樣的眼光,昌浩僵立在那裏動也不能動。突然,在自己的身體內部,湧動著一股像是要融化掉的鉛塊的感覺。紅蓮無法相信的看向昌浩這邊的同時,昌浩發出了不成人聲的悲鳴。

“————?!”

仿佛自己的喉嚨被什麼人給抓緊,自己的胸口被攥住的感覺,昌浩劇烈的喘息著。全身彌漫著一種灼熱。自己的心髒、肺等髒器就像是被冰做的手指握住一樣有種壓迫感,讓人喘不過氣來。不能呼吸,自己的心很痛。自己左胸的傷口隱隱作痛,五感也都消失了。凝視著飽受痛苦煎熬的昌浩的舉父,不久大聲的嘲笑著。

“怎麼一回事……!”

“昌浩?!”

看著這突發事件,紅蓮焦急的變了臉色。對此,舉父以一種奇怪的聲音說明道。

“那個陰陽師,我已經在他的體內種下了我的詛咒。”

正要衝向昌浩身邊的紅蓮,突然停下了腳步,扭頭看向舉父。

“你說什麼……?!”

“愚蠢呀,真的很愚蠢。竟然硬要化解我的詛咒,那隻能用我的力量讓你遭受到比死還要痛苦的折磨。”

遭受詛咒的應該是彰子。而且作為彰子的替身,也應該是晴明——但是,事實上,確實是昌浩倒下了。**,用自己的長布將過於痛苦幾乎發狂的昌浩包裹了起來。

“但是——但是,他還活著。而且,為了壓製我的詛咒,他會拚命的掙紮。但是任何的掙紮都沒有辦法消除痛苦,而且還會慢慢的受到詛咒蠶食的痛苦。令人驚訝的靈性,少見的充滿靈力的肉身。更精彩的是,這是一個愚蠢的陰陽師——”

“果然。”

舉父——窮奇還是很殘忍。

“和那個女孩一起,非常適合成為我的祭品呢。”

“閉嘴,你這個妖怪!”

紅蓮的鬥氣已經從藍色變成了純白色。伴隨著上卷的激烈的水蒸氣,白銀的炎龍蜿蜒著像一支箭飛向並刺穿了懸浮在空中的舉父。就在一瞬間,舉父的全身化成為白色的火人,燒得連一點痕跡都不剩。以舉父為媒介的窮奇的影像,劇烈的搖動著又重新回到了水中。緊隨其後的紅蓮炎蛇將水麵都刺穿了。掀起了大片的水蒸氣,池沼的水位眼看著降了下去。但是,在池底沒有一絲妖魔的痕跡。紅蓮緊握著拳頭顫抖著。不再水裏,那就是在水麵上。窮奇以他驚人的力量通過水為媒介將妖魔送了過來。所有的那些將人們拖進水中的黑影統統來自水麵的另一側。那些被拖進去的人們,或許早已成為了窮奇的點心。而且填飽了窮奇手下們的肚皮。無論怎樣,窮奇潛伏的地方,一定不是現實的這個世界。是在水鏡的對麵建造的另外一個世界。隻要有水的地方,窮奇的妖力就可以造出一條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而妖魔就可以通過這條通道來到現實世界,抓捕那些人類。

“那個家夥……!”

不會發現的,因為窮奇現在沒有在這個世界。如果說窮奇以水麵為鏡子,在鏡子的另一端潛伏著的話,即使是鬼船的龍神也找不出來。但是,那個家夥可以通過鏡子看到這個世界的樣子。紅蓮搖了搖頭,回頭看向昌浩。窮奇消失的同時,昌浩也慢慢的站了起來。被汗水打濕的臉頰一片土色,嘴唇也變得發青。從他的外表可以看出在他身體裏肆虐的痛苦。緊緊握住了蓋在自己肩頭的**的長布,昌浩看著停在自己麵前的腳,強迫自己抬起了頭。紅蓮那飽含著各種感情的金色的眼眸,徑直的低頭看向昌浩。昌浩咬著嘴唇,想著絕對不能讓紅蓮發現自己的感受。

“為什麼……你要做那種事情?”

聽到紅蓮這種沒有抑揚的問話,昌浩不由得閉上了眼睛。紅蓮接著說道。

“你還不具備成為一名替身的素質,你應該是知道的。”

將一個人的性命完全的托付給自己的思想準備和經驗,十三歲的昌浩市不可能具有的。

如果失敗的話,無論對方還是自己,都有同時倒下的危險。作為陰陽師的常識,昌浩應該知道。

“昌浩!”

聽到這樣的怒吼,昌浩吃驚的抖了一下肩膀,但是還是用很堅強的眼眸回看向紅蓮。

“……有些事情,我想做!”

知道此時,昌浩才將隱藏在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想法第一次說了出來。

“為了彰子,為了彰子,我想做些事情……!”

靜靜的在一邊旁觀的**,輕輕的睜開了眼睛。

聽到意想不到的話,紅蓮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我……我……決定要保護她。”

昌浩,握著長布的手在不知不覺中用著力。

“……單單用嘴說,什麼都辦不成,所以……”

決定要保護她。在自己的一生讓自己第一次下如此大的決心的,不過是一個小女孩。和她約好要去看螢火蟲。因為相信自己會一直一直在她身邊不會離開。但是,彰子是左大臣的千金,而自己不過十一個孩子。那個女孩,馬上就要到一個自己夠不到的地方。再也不能呼喊她的名字,也再也不能聽到她的聲音。能夠叫她彰子,隻有現在了。而且聽到那個女孩用清涼的聲音呼喊自己的名字,也隻有現在了。

“——即便,即便如此,但是如果接受詛咒會變成什麼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麵對突然站立起來的紅蓮,昌浩默默的點點頭。紅蓮緊緊地握著拳頭,非常能夠理解昌浩的心情。但是,對於紅蓮來說比這個想法更重要的是昌浩的安全。而且,昌浩因為貴船的時間也受了痛苦。紅蓮什麼都可以舍棄而選擇昌浩。如果知道昌浩接受了詛咒,紅蓮一定會打破這個法術將詛咒原原本本的還給彰子的吧。隻要是為了昌浩,做什麼樣的犧牲,紅蓮都願意。

昌浩搖搖晃晃的戰了起來。

“知道的……真的很痛苦很疼啊。甚至想過死都比這樣好。”

但是,昌浩眯起了眼睛。

“無論是痛苦還是疼痛,都是彰子安然無恙的證明,因此我可以忍耐。”

那個女孩還活著,把她從妖魔那裏救了回來,昌浩經常可以感受到這一點。

“那種痛苦的表情,我已經厭倦了。所以,我可以做的事情,如果可以承擔的話,我要全部都承擔起來。”

因為,到現在昌浩已經被救了好幾次了。無論是第一次麵對窮奇還是遭到鳥妖襲擊的時候,還有在貴船山命懸一線的時候。

“打倒窮奇,無論他在哪裏,都一定要找出來,將他打倒。”

這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那個女孩。為了讓她活下去,可以幸福。即使自己被什麼所威脅,都不會痛苦。

“——所以,紅蓮,請你幫助我。”

紅蓮沒有辦法回答。即使是和自己最親近的小怪,也沒有注意到昌浩體內隱藏著如此的痛苦和折磨。可見,他的意誌和決心是多麼的堅定。紅蓮沉默著,過了好久,才一副嚴肅的表情看著昌浩。一種沉重的氣氛壓向昌浩的肩頭。昌浩第一次感覺到得到紅蓮的回答的等待過程是如此的恐怖和沉重。長時間沉默之後,紅蓮終於重重地吐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