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賞給我的職位,要是在前幾年,我還很年輕的時候,我一定會無比愉快、無比興奮和無比感激地接受的,但今天,陛下,對我來說,這種熱情已經喪失了。我仍然要感激陛下您對我的賞識和信任,永遠感激!可是,我不願意接受這個職位。”
獅王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表示理解列那的心情,他說:“列那,我很難過,我對你了解得太晚了,我本該早點把你留在我身邊的。可是,我絕不放棄任命你為宰相的念頭。你先回家,跟妻子和孩子們好好團聚一下,舒舒服服地休息一段時間後,我希望你還是進宮來輔佐我。”
列那雖然膽大妄為,但也不敢對獅王說,國王的寵愛是不可靠的;也不敢說即使是接受寵愛,也要選好時機,早了晚了都會惹來麻煩;更不敢說哪怕他抓住了時機,這種寵愛也還是不能持久,朝不保夕。
列那想起了在馬貝渡城堡自由自在的生活,就是那些挨餓的日子,也是獨自為王,快活得很,他甚至思念起大灰狼葉森格侖、狗熊勃侖、雄貓梯培這些昔日的仇家來,當然還有那雞棚裏的肥嫩的美味。列那覺得,冒著危險到處尋找食物的生活再不濟,也比整天提心吊膽擔心失去獅王寵愛的朝臣生活要更對他的胃口。
經過一番考慮,列那向獅王和獅後表示了謝意,許下了口是心非的諾言,允諾過一段時間再回宮來,然後走出宮門,輕鬆愉快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列那又過上了自由的生活
走在回家的路上,列那步伐輕快,心中說不出的高興。他不僅擺脫了大臣們對他的控訴,還取得了獅王和獅後的信任和寵愛,暫時一段時間是安全了,不會有人來找他的麻煩了。何況,他馬上就要回到馬貝渡城堡,跟海梅林和孩子們團聚了。遠遠地,他好像已經看見了馬貝渡城堡的塔樓。
但列那就是列那,總有些異想天開的念頭。當他經過葉森格侖家附近時,突發奇想,竟然打算在回家之前,去看望一下舅舅和舅媽。
葉森格侖正呆在家裏,等待新皮長出來,他不願意自己光溜溜的樣子被人看見,白天整天裹著一件長外套,也不敢出門,隻在夜晚的時候出去透透氣。自然,葉森格侖對列那仇恨到了極點,隻是顧慮到獅王對列那的寵愛,暫時還不敢輕舉妄動,默默地等待時機。列那去探望這樣一個仇家,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但他生來喜歡冒險,喜歡捉弄別人。
來到葉森格侖家門外,列那大聲說:“親愛的舅舅,我特意來探望您和舅媽,轉告獅王對您的問候。獅王現在已經完全康複了,他讓我向您問好,您的皮幫他治好了病,他非常感謝您的慷慨和忠誠。”
葉森格侖不耐煩地哼了一聲,他不願意跟仇人親近,可是也不敢得罪這位獅王的寵臣,隻得打開門,冷冰冰地把列那讓進屋去。海遜德太太因為丈夫被害成這副模樣,也改變了她一向好客的習慣,對列那不理不睬。
列那卻滿不在乎,他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抬頭看見屋頂上掛著幾根大火腿,興奮地說:“舅舅,您這幾根大火腿可真香啊,香味兒都鑽到我的鼻子裏去了。”
葉森格侖沒好氣地說:“那是我留著準備過冬的。”
“真有遠見啊,這麼早就準備好過冬的食物了。可是您掛在這麼顯眼的地方,不怕小偷嗎?”
“誰敢到我麵前來偷啊?煙囪的洞口封得好好的,我有把握,這些火腿丟不了。”
“我可不同意您的看法。這麼好的火腿,得更謹慎些才是啊。要是我的話,我就把火腿小心地藏好,然後到處嚷嚷說火腿丟了,這樣,就沒人會打它們的主意了。”
列那故意拖延時間,東拉一句西扯一句,好容易等到了晚飯時間,希望能嚐一塊香氣撲鼻的火腿。葉森格侖倒是留他吃飯了,可桌子上不但沒有火腿,連塊肉片都看不到,隻有清湯寡水的一盆白菜湯。
列那禮貌地告辭了舅舅和舅媽,說要在天黑之前,趕到馬貝渡城堡去。可是走了一段路,確認葉森格侖無法看見他時,列那便找了個灌木叢睡起覺來。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列那沿著原路返回到葉森格侖的房子前。他悄悄爬上屋頂,揭開煙囪的封口,順著煙囪口爬了下去,拿起火腿,迅速地溜走了。
葉森格侖一覺醒來,感覺到陣陣涼風直往屋子裏灌,他不停地打著噴嚏,便下床去,尋找涼風的來源。來到廚房,他從煙囪的洞口裏,看見了豁亮的一角天空,馬上意識到有人進來了,再一看,火腿沒了。
葉森格侖頓時嚎叫起來,多麼好的火腿啊,他費了多少心思才搞到手的!冬天就要到了,自己身體又不好,可怎麼辦呢?
葉森格侖又氣又急,連長外套都顧不上穿,跑到門外四處查看,可哪裏還看得到小偷的影子!
就在這時候,列那又出現了。他裝作很關心的樣子,問道:“舅舅,您怎麼了?外麵風大,您怎麼連外套都沒穿就出來了?”
葉森格侖怒氣衝衝地嚷道:“我被偷了,被偷了!”
“被偷了?什麼東西被偷了?”
“火腿!火腿!該死的,我這個冬天就全指望它了。”葉森格侖氣急敗壞,不停地嚎叫。
“火腿丟了嗎?太可惜了!我回家跟海梅林一說您家的大火腿,她饞得要命,一定要我拿早上釣到的十二條大鰻魚來換一塊嚐嚐。”
“十二條大鰻魚!”葉森格侖更加懊惱了。
突然,列那指著煙囪上揭開的洞口,大笑起來:“好舅舅,您真的照我的辦法去做了,記得一定要把火腿小心藏好啊,還有,煙囪上的洞口也要趕緊封上才是。唉,親愛的海梅林,火腿你是吃不上了,我隻好留著我的那些鰻魚了。唉,我舅舅演得實在是太像了。”
列那一邊走,一邊歎息著,心裏卻在竊笑不已。葉森格侖還在那兒嚎叫,不知道是在為丟了火腿而懊惱呢,還是為錯過十二條肥美的鰻魚而懊惱。
列那的“死”
列那離開王宮以後,獅王諾勃勒感到非常不習慣,有這樣一位忠誠、能幹又有趣的大臣陪伴,無聊的宮廷生活多少有了點樂趣。每次和獅後菲燕兒談起列那不願意留在宮中,他都流露出遺憾的神情。列那上次走的時候,也保證過在家休息一段時間便會回宮來,但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著大半年就要過去了,列那還是音信全無。終於,獅王忍不住了,他打算派一位大臣去召喚列那進宮。
獅王選定的使臣是鬆鼠盧索,盧索能說會道又機靈,獅王希望他能完成使命,說服列那回宮。獅王指示道:“你務必要向列那說清楚,隻要他願意回到宮裏,他可以隨時來去,絕對自由。為了方便他跟家人在一起,他的妻子海梅林太太將被任命為獅後的侍臣,孩子們也可以住到宮裏來,跟王子們一起接受教育。”
盧索一一答應下來,獅王不放心,又補充道:“你可以接受他的任何要求,隻要他願意回到宮裏。盧索,要是你能說服列那回宮,我將授給你勳章,封你為男爵。”
盧索接受了這樣一個重要的任務,心中得意不已,他神氣活現地擺出一副欽差大臣的樣子,出發了。
可是,世界上哪一個角落都藏不住秘密,獅王派盧索去召喚列那回宮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馬貝渡城堡。列那迅速想好了對策,等著盧索的到來。
當盧索趕到馬貝渡的時候,大門緊閉,他敲了很久,才聽到裏麵有人應答。貝斯海急匆匆地跑過來,神情悲戚,迎接盧索進門。
盧索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說:“我奉獅王的命令,前來召喚列那爵爺進宮。請他出來接見。”
貝斯海悲傷地說:“抱歉,我父親不能出來接見任何人了。”
盧索納悶地說:“怎麼啦?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呢,獅王答應他提出的任何條件,隻要他跟我回宮去。無論如何,我得跟他見上一麵才行!”盧索把尾巴張成扇子形,以示堅決。
貝斯海說:“辦不到了。”緊接著,另外三個聲音也重複著“辦不到了”,就像回聲一樣。毫無疑問,那是馬勒巴朗士、羅賽和他們的媽媽。
盧索還在追問:“為什麼呀?”
這時,從遠處傳來了列那的聲音:“因為我死了。盧索老弟,對不起了,我已離開了人世,不能跟你一起進宮去了。我很遺憾,對於一個死去的人,我們還能期望什麼呢?
“我的墳墓就在門外,一會兒可以讓貝斯海指給你看一看。我很幸運,我有一個賢惠的妻子,還有三個孝順的孩子,他們把我的墳墓修得很氣派。永別了,盧索,讓你白跑一趟,我很抱歉。”
盧索垂頭喪氣地跟著貝斯海來到門外,隻見前方立著一座華麗的大理石墓碑,上麵刻著醒目的幾個大字:
這裏長眠著列那
墓碑上還刻著一篇銘文,用飽含深情的文字記錄了海梅林和孩子們失去列那的悲傷以及對列那的懷念。
讀到這麼感人的文字,盧索也忍不住傷感起來,他安慰了貝斯海幾句,又在列那墓前獻上一束鮮花,便回宮去向獅王複命。
這個不幸的消息傳到朝廷上,整個王國為列那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惋惜世界上“失去”了最聰明的一隻狐狸。
當然,我們這個故事並沒有真的失去主角,聰明的列那終於如願以償,過上了自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