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德
愛,實際上是對生命尊嚴的最高敬重。
這座城市有一檔叫《社會生活》的電視節目,這幾天,不斷播送著這樣一個消息:一個農村小女孩得了一種非常罕見的病,來這座城市治療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她的父母花盡了所有的錢,可女孩非但沒有好起來的跡象,反而情況越來越糟糕,絕望的父母沒有辦法,隻好求助電視台,希望能夠有好心人幫他們一把。
節目播出後不久,就有一位女士給電視台打來電話,願意伸出援助之手幫幫這個家庭。
一直到這個女孩痊愈,這位女士一共捐了三次錢,總額超過了二十萬元,女孩一家人過意不去,一定要見見這位救命恩人,電視台甚至錄製了女孩一家人淚流滿麵的場景,希望當麵感謝一下他們的恩人,然而這位女士還是婉言謝絕了。
一位報社記者對這位神秘的好心人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他通過短信的方式,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與該女士交流,逐漸贏得了她的信任,一次,在茶館裏聊天。這位女士向記者講述了她小時候最不能忘懷的一件事:
那是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有一天,班主任在課堂上給我們講了南方某個地方遭受洪災的消息,要求我們把自己平時的零用錢拿出來,捐助給災區的孩子們。
第二天上午的陽光很燦爛,同學們紛紛拿出零用錢交給老師,老師逐個表揚著他們,同學們一個個笑靨如花,我把錢遞給老師的那一刻,內心幸福極了,眼望著老師,期待著來自老師的同樣的讚美,然而,老師從我的手裏接過錢之後遲疑了一下,然後有些沉重地對我說:“孩子,你就不用捐了,給,收起你的錢吧。”我一下子愣在了那裏,不知道老師為什麼不要我的錢。
老師發現了我的局促和不安,解釋說:“你的家裏原本就不寬裕,更何況你也需要……”老師沒有接著說下去,但是我知道老師要說什麼了,我低頭看了看自己那條有些殘疾的腿,淚水禁不住奔湧而出。
也就是那次,讓我明白了這樣一個事實:貧窮的家庭,殘缺的身體,給一個人帶來的隻會是來自別人的憐憫,而以這樣的處境,拿出屬於自己的一點愛,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情……
記者在報紙上,用了整版的篇幅刊發了關於這位女士的報道,其中包括這個故事,當然也包括在以後的歲月裏,她如何發奮讀書,以優異的成績考取醫科大學,博士畢業後,又如何創辦了一家醫學研究室等等。這篇報道的最後,是記者與該女士的一段對話:
記者問,你十幾年的拚搏,換來今天,你到底想要得到什麼?
她說,很簡單,我隻想得到平等的愛的權利。
記者點點頭,繼續問,作為一個殘疾人,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夠養活自己,就已經是人生的勝利了,你為什麼還要這麼辛苦地去做這些呢?
她說,這個世界如果沒有愛,就不會是一個美麗的世界。同樣,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為別人付出過愛,無論他為自己曾經創造過多少,都不會活出有價值有意義的人生。
你既然為別人付出了愛,為什麼還要躲在幕後,不讓自己痛痛快快地站出來,接受別人對你的感恩呢?記者拋出了自己最後一個問題。
她笑了,說,一陣風,從一個大汗淋漓的人的耳際擦過。它會停下來等待那個人的感恩嗎?真正的愛的付出,就像吹在這個世間的和風,它不會因為受惠者是否向它致意,而停下腳步,愛,是不必喧囂的,我選擇靜默地付出,是因為我覺得這樣做,才貼近了愛的本質——愛,實際上是對生命尊嚴的最高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