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的日子仿佛過得格外快,沒幾日便到了新年。除夕這日宮中設了家宴,合宮上下一片喜氣洋洋,各宮裏都提前裁製了新衣,置辦了首飾。清歡倒是不用操這份心,皇帝賞賜的東西已經夠她穿好一陣了,根本不用再費心置辦。
她收拾妥帖後便帶了雲珠去齊妃屋裏候著,齊妃倒是已經好了,見她穿著件月白蝶紋袍,上麵是件小巧精致的琵琶襟坎肩,隻不過也素得像一縷白月光。齊妃心裏納悶,今日誰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豔冠群芳,便問道:“大過年的,你這孩子怎麼穿得這樣素?”
清歡頓了頓,才道:“昨兒是我額娘的忌辰。”
這樣的日子,除了她,宮裏恐怕再也沒有人記得了。她覺得難受,很多年以前的昨天,額娘就是在西園子的那座戲台上縱身一躍,永遠地拋下了她。
齊妃聽了,怔了怔,眼裏似乎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過了半晌,才道:“好孩子,難為你還記得。隻是千萬不要讓你皇阿瑪知道,省得他煩心。”
清歡輕輕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問道:“齊娘娘,皇阿瑪為什麼不讓我提起額娘?”
齊妃倒是歎了口氣,說:“大概是傷心吧。你額娘出嫁之前,你皇阿瑪是極疼她的。”
清歡卻不這麼覺得,她長到八歲,額娘從沒跟她提起過以前的事,甚至到了京城以後,她才知道自己有位皇帝舅舅。
霽月在屋子裏也不知試了多少件衣服,總覺得不稱心。最後還是齊妃身邊的福珠來催了,她才勉強挑了一件勾勒寶相花紋服,卻還是一臉的憤懣。
福珠最會察言觀色,於是親自挑了一對東珠耳墜來給霽月戴上,道:“格格這是怎麼了?這對耳環最襯格格的這件衣裳了。”
她不提衣裳也罷,一提起來霽月卻更生氣了。一把撥開福珠的手,道:“去他的衣裳,這件衣裳如何配得上這耳環了?”
福珠聽她原來是在賭氣,忙哄道:“格格您真是小孩子脾氣,這件衣裳江寧製造局上個月才進上來的衣裳,如何配不得?”
霽月生氣地嚷道:“你少騙我,這件衣裳還不如清歡腳底下那雙蜀錦鞋呢。”
福珠一聽,原來她是在跟六格格較勁,又連哄帶騙地把她請出了屋。霽月見清歡今日行頭大不如她,連簪子也隻戴了隻淡雅的白玉雕花簪。霽月心裏自是暢快了不少。
步攆緩緩地抬至乾清宮。乾清宮正中地平南向麵北擺著皇帝的金龍大宴桌,左側麵西座東擺皇後金龍宴桌,右側則擺太後的。乾清宮地平下,東西一字排開擺設各宮主位妃嬪宴桌,偌大的漢白玉石板鋪就的廣場上設陪宴若幹桌。各種美味佳肴都已經擺上了桌,無數的宮女太監前前後後,忙裏忙外,卻都井然有序。
齊妃叮囑清歡和霽月宴席上要互相照顧,於是便坐到自己的宴桌上。清歡和霽月自是跟著帶路的內官一路走到場子的西北角上,可以看到皇帝的宴桌,上麵盛放著一尊紫金盤龍,在陽光裏閃閃爍爍,遠遠看去,好似一顆金星。
她們這一桌都是些年輕的郡主、福晉,以清歡和霽月的身份最為尊貴。清歡還是第一次見到弘時的側福晉,她就坐在清歡的左邊,已經有了六個多月的身孕,清歡坐下的時候,她就笑盈盈地瞧著清歡,叫了聲“六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