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清歡不由自主地喊出了聲,語氣裏透著一絲難掩的驚異,那女子背影瘦瘦削削,顯然不是晨鈺。
弘曆忙一手掩了清歡的嘴,道:“別出聲。”
幸好弘時並未察覺,弘曆細細觀察了一番,才問:“你可知道那女子是誰?”
清歡看也沒看,這會子工夫,能和三哥在這裏單獨見麵,又是宮裏的女子,除了碧潭,還能有誰?用鼻子想也知道。
“她叫碧潭。”
“禦前那個碧潭?”弘曆警惕地問。
弘時這麼晚還來見禦前的人,不知是何目的?
清歡有些詫異地回頭看他,他的臉隱在陰影裏,隻覺看不分明,道:“你也認識她?”
弘曆輕聲一笑,道:“禦前的人,總是能經常見到的。”
“三哥為何要見她,你可知曉其中緣由?”
清歡坐在草地上,背倚著粗糙的樹幹,思考了片刻,才道:“我要是告訴了你,你可不準告與旁人。”
弘曆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清歡真的知道,便也坐下來,倚在她旁邊,道:“我保證不告訴旁人。”
清歡才道:“碧潭進宮前就和三哥認識,三哥自幼就喜歡碧潭,這是我小時候就已經知道的事了。”
弘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隻是一直凝望著弘時的方向,他的一雙眼睛在黑暗裏也能迸發出光來,像兩顆黑寶石。清歡心下覺得奇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弘時此刻正輕輕擁著碧潭,兩個人靜靜地站在月光裏,兩道影子緊緊疊在一起交織成一條,那姿勢看起來這樣契合,仿佛一生一世都不會分開。
清歡第一次見這樣的場景,身旁又有弘曆在,一下子嚇得捂住了眼睛,隻覺得麵紅耳赤,一顆心跳得又急又快。
她捂著眼睛也能聽到弘曆在耳邊“嗤”地笑出了聲,於是她更窘了,慌忙取下了手,睜眼一瞧,弘曆的臉卻近在咫尺,他的五官被無限放大,一雙眼睛正認真地瞧著自己,他的呼吸若有若無地撲在臉上,隱隱帶著微薄的酒氣。
弘曆悄聲道:“咦,你臉紅什麼?”
清歡被他瞧得實在忍不住,嗔道:“你做什麼?”
沒想到這一聲倒驚動了弘時,他已然瞧向了這邊,厲聲問道:“誰在那裏?”
清歡嚇得一頭栽向前麵,正好弘曆向她伸出雙臂來。地上被風吹落了好些花瓣,被她撲向前麵的氣勢所帶,倒成了一場花雨,裹挾著她都撲向他懷中。她的呼吸就在耳畔,或許是因為梅香,弘曆覺得連她急促的呼吸亦是甜的。他隻是緊緊摟著她,像是在他心中等了很久很久,連一步一步漸漸走近的三阿哥亦是顧不得了。
頃刻間夜空中綻開千萬朵禮花,清歡在“轟”的一聲巨響中抬起了頭,見黑沉沉的夜空瞬間被染得五顏六色。大約是乾清宮的戲已經唱完了。
她見弘曆仍舊緊緊地摟著自己,立時覺得連耳朵都像著了火,忙掙紮著讓他放開。回頭一望,見弘時仍在原地,碧潭挽著他一起抬頭看煙火。
遠方似乎響起一陣禮樂聲,淹沒進禮花綻放的轟鳴聲中,直到煙花散盡,周圍終於恢複寂靜,才悠悠地傳來一兩句,更覺得仿佛瑤池仙樂,虛幻得不真實。可隻這一兩句,清歡也聽得清清楚楚,是《火樹望橋之章》,樂工唱得婉轉纏綿:願春光,年年好,三五迢迢。不夜城,燈月交,奉宸歡,暮暮朝朝。
這首曲子,以前也不是沒聽過,可今晚清歡忽就覺得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