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妃回到宮裏,摘下頭上的紫金鸞鳳釵,換下吉服,隻穿了件尋常的窄袖長衫,方才歇在榻上。福珠忙跪在榻前給齊妃慢慢地捶著腿。
齊妃靠在軟枕上,隻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她隻用一根水蔥般的手指慢慢按著,閉目養神。
福珠試探著小聲說道:“娘娘不必憂慮,熹妃到底資曆尚淺,如何能與娘娘您平起平坐?”
齊妃歎了口氣,接過小宮女端來的一杯茶,慢慢地啜了一口,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看著門口的紫金麒麟香爐中冒出嫋嫋青煙,方道:“就是因為她年輕,我才不得不防著。她手裏已經握有兩名皇子,前些年還不打緊,如今四阿哥大了,倒越來越有出息,自他回宮以來,風頭已經蓋過了三阿哥。”她狠狠地將茶杯摜到桌上,“實在是本宮的心頭之患!”
“娘娘怕什麼?皇上雖未挑明,但宮裏誰人不知,咱們三阿哥是未來的太子爺,皇上對娘娘您也是頗多關照,連他最喜歡的清歡格格也是讓您撫養。”
齊妃歎了口氣,道:“你不懂,咱們萬歲爺的心思最為縝密,熹妃這些年又頗得聖意。眼下最要緊的,是給弘時指一門好親事,能夠幫助他登上大位。我看富察家的那個丫頭甚為不錯,富察家如今是朝廷裏難得的名門,可惜,富察福晉好像與熹妃過從親密。若是他們聯手,必會對咱們不利。”
福珠略一沉吟,低聲道:“娘娘,奴婢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齊妃皺了皺眉,道:“講不得就不要講。”
福珠道:“除夕家宴那天晚上,奴婢看到三爺和碧潭去了乾清宮旁邊的小花園裏。”
齊妃果然“倏”地一下坐起身子,問道:“哪個碧潭?”
“回娘娘,就是禦前那個。”
齊妃又問:“你可看仔細了?”
福珠道:“娘娘且放心,是奴婢親眼所見,三阿哥讓側福晉先回府,帶著碧潭去了小花園裏,直到宴席結束還未出來。”
齊妃斥道:“這樣的事情,你怎麼不早說?”
福珠嚇得忙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娘娘恕罪,奴婢還以為碧潭姑娘是三爺放在禦前的棋子,許是有什麼要緊事,今天一時想起來才鬥膽告訴娘娘。”
齊妃凝了凝心神,方才說道:“你起來吧,這樣的事原不怪你,若是以後有諸如此類的事情發生,你定要立時稟明於我。”
齊妃隻覺得這樣的消息仿佛就是晴天霹靂,她原以為弘時早就忘記了,畢竟那個時候他才六歲,王府長史莫德的夫人帶著自己的女兒前來雍王府拜見,那時候福晉身子不好,她這個側福晉就前來接待。她隻記得那個女孩子長得瘦瘦小小,名叫碧潭。弘時那時候頑皮,用毛毛蟲將碧潭嚇哭了,她還狠命地訓斥了弘時一頓。後來王爺登基為帝,將曾經暗中支持過八王爺的黨羽都一一懲治,就連莫德亦不例外。她還曾暗中留意,那個叫碧潭的女孩子籍沒入辛者庫,進宮為奴。她原是因著碧潭可憐,才稍加留意,可那個細雨蒙蒙的午後,當阿哥所的太監宮女終於在前西四所找到弘時,她才開始警醒,她的兒子,喜歡誰都可以,但卻決不能是辛者庫賤奴。她動用了一切手段才將碧潭調往禦前奉茶,原想著到了禦前,自然要嚴苛許多,弘時亦不能再私下裏見她,可沒想到到底還是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