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時傳遍了整個草原,大家都說和碩六格格是女中豪傑,騎術了得,連堂堂四皇子都不是她的對手。圍場上早已是布下了天羅地網,聽說隻是為了抓一隻狐狸,一隻渾身毛色火紅的狐狸。侍衛們進入樹林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誤傷了狐狸。
這天早上天剛蒙蒙亮,清歡就被小環在帳外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了。原來是四阿哥淩晨時分終於抓到了一隻狐狸,聽說真的是渾身火紅的顏色,一絲雜毛都沒有。
各營的人都趕著去看熱鬧了,雲珠和小環也都攛掇著清歡趕快去看看,可清歡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直睡到太陽升得老高才起。
連雲珠都瞧不下去了,一麵給她梳頭,一麵埋怨道:“格格您也真是的,四爺故意輸給您,還不是為您著想,想送您一隻小狐狸。您倒好,偏偏不領情,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連奴婢都覺得好替四爺委屈。”
清歡從鏡子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覺得好笑,反問道:“你到底是誰的丫頭?”
雲珠道:“奴婢也是為格格好,這幾日看著格格傷心,奴婢也覺得心疼。”說完,她猶豫了片刻,才低聲道:“奴婢聽小路子說,四爺這幾日天天往林子裏跑,侍衛們幾乎是把山林翻了個底朝天,活捉了好些狐狸來,今兒好容易才挑出了一隻火紅色的……”
“可他越是這樣對我好,我就越覺得難過。”清歡眼底已經隱隱有了淚光,“別人不了解,他自己更不會懂。”
正說著,卻聽小環在帳外喊道:“格格,三貝勒爺來了。”
清歡忙整理了妝容出來,見毓寧隻身一人立在帳外,一身戎裝,隻不過未帶盔帽,他手裏還牽著馬,仿佛剛剛從哪裏趕回來,手裏還提著一個用黑布包著的包袱。未等她開口,他便一手揭開了那層黑布。
清歡隻覺得從未見毓寧這樣笑過,倒像個極靦腆的孩子,嘴角露出一顆尖尖小小的虎牙。其實她也見過裕王爺,可能是因為長年在外帶兵風餐露宿,不免顯得滄桑,五大三粗,真真是個武將,可毓寧卻不同,在西北大營那麼久,卻仍然是一副好皮相,倒像極了他額娘。
原來那黑布包裹的是一隻鐵籠,籠子裏蜷縮著一隻小狐狸,渾身火紅的皮毛,似一團火焰。由於突如其來的光亮,它仿佛受了驚嚇,縮在籠子的最角落裏,把整張臉都埋在厚厚的尾巴裏。
清歡不由“呀”了一聲,笑容滿麵,倒像是一個買到甜甜的糖人兒的小孩子,蹲下身湊在籠子旁,用手指隔著鐵柵欄逗著那隻狐狸,嘴裏喃喃自語:“真好玩……”
毓寧也蹲在她身邊,微笑著看著她,及時地伸手撈住她的手臂:“仔細它咬你。”
其實那是隻幼狐,連肚皮上的絨毛都還未長齊,兩隻濕漉漉的眼睛圓溜溜地瞪著清歡,那小模樣極是可憐。
清歡隨口問道:“是四哥讓你送來的嗎?”
毓寧道:“今天早上虎槍營的侍衛抓住了一隻母狐狸,那母狐狸拚死反抗,被一槍打死了。侍衛覺得奇怪,拎起來一看,那母狐狸懷中竟然還藏著兩隻幼崽,一隻四爺拿走了,剩下的就是這隻了。”
清歡一愣,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淡去。毓寧看著她,隻覺得她眼底的光一點一點暗下來,鬢畔的幾縷額發輕輕柔柔地拂在臉上,仿佛是嬰孩最柔軟的觸摸。她過了許久才低低地道:“隻不過是我的一句話,卻做了這樣傷天害理的事……”
毓寧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話是過分了些,於是便安慰道:“圍場裏的獵物,都隻有一個結局,遲早會被射死。你這樣,倒是救下了兩隻小狐狸。”
清歡一聽,這才想起了前幾日在圍場裏,瞧見那些皇親貴胄、八旗子弟比試武藝,將自己獵到的獵物全都進獻給皇帝,因為獵物太多,就隻命隨從用匕首割下一雙獸耳,以便計數。那場麵真是殘忍至極。綠茵茵的圍場直被殷紅的鮮血染得斑斑駁駁。
她起身向毓寧施了一禮,低聲說道:“多謝三貝勒。不過四哥已經答應清歡會送清歡一隻狐狸,你的這隻,清歡不能要。”
毓寧一愣,不妨她會這樣說,許久方才輕笑了一聲,仿佛是歎息,道:“也罷,到底是它沒福。”
清歡聽了,倒是怔了怔,抬頭卻見毓寧正瞧著自己,她的心不知為何“騰”地一跳,卻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睛,隻是默然地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