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章(1 / 1)

傅瑩本挨著弘曆站,夜晚立在風口上極冷,秋桐已經給她披上了件月白色的狐毛披風,她仍是忍不住用帕子掩了口打了幾個噴嚏。因覺著失禮,便別過頭去,卻見一側弘曆的手背被鮮血染得紅了,便忍不住叫道:“四爺,你的手……”

弘曆一聽,這才抬手望去,見鮮血正兀自滴滴答答地順著指間滴落,亦不知流了多久,手背上的淤血早已凝成了紫黑的顏色。

“四爺,您受傷了?”傅恒見了,忙上前一步道,“微臣這就命人去請太醫。”

弘曆卻伸手攔住他,隻道:“不妨事。”雙眼卻仍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氈簾縫隙射出的那一道似有若無的微弱亮光,眉頭緊緊皺著,仿佛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勢,半晌才道:“這件事情不準告訴任何人。”他的聲音雖低,可卻透著不容置疑。

“可是……”傅瑩極是擔心,可話音未落,氈簾卻“嘩啦”被掀起,果然是熹妃帶著眾侍女出來,見著皇帝,便欠身行禮道:“萬歲爺莫要擔心,格格身上隻是皮外傷,好好休息幾日塗些藥膏方可痊愈。”

皇帝一聽這才鬆了口氣,身體裏緊繃的一根弦一瞬之間鬆了下來,這才覺得極是困倦。

熹妃見皇帝雙眼已然微微泛紅,便道:“格格昏睡不宜挪動,還請萬歲爺今夜先去臣妾帳裏歇息,這裏交由臣妾照料,萬歲爺定可放心。”

皇帝點了點頭,又向帳中瞧了一眼,道:“那今夜就辛苦熹妃。朕明日再來瞧小六。”

皇帝儀仗浩浩蕩蕩地離開,眾人皆行跪拜大禮。待明黃色華蓋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熹妃才直起身,卻不知為何突然變了臉色,沉著臉向弘曆走來,語氣裏已然有了責備的意味:“你到底和清歡鬧什麼?她背上摔出一大片淤青來,穿著那樣厚的衣裳,肘上和膝上竟也都蹭破了油皮,幸好瞞得了你皇阿瑪,不然今兒個可有你好看的。”

弘曆果然麵色一緊,還以為是僥幸,以為清歡真的沒事,雙手在側不禁緊握成拳。

“娘娘……”傅瑩在一旁眼睜睜道瞧著弘曆手上的鮮血兀自一滴一滴地淌下,實在忍不住想要稟明熹妃,卻被弘曆搶先一步:“是兒臣的錯。”

熹妃搖了搖頭,頗有幾分無奈,道:“我不管你們的事了。”又轉身對其他人道:“你們都各自回帳休息吧,這裏有我照顧六格格。”

“那就有勞熹娘娘。”弘時等皆向熹妃行禮跪安。

傅恒待熹妃進了禦帳才道:“四爺,微臣這就去宣太醫給四爺診治。”見弘曆仍舊是眉頭緊鎖立在那裏一動未動,便隻當他是默許了。

傅恒親自送太醫進了弘曆的帳子,小路子正服侍弘曆褪下綢衣,大約是被血浸得久了,衣襟也變得硬邦邦的格外挺括,脫下時不慎蹭到傷口,弘曆亦隻是微微皺眉。

衣衫隻褪下一半,便露出左肩上的傷口來,那是四道長長的猛獸爪痕,不仔細瞧倒仿佛為利器所傷,因為傷口太深,已經隱隱翻出皮肉,血早已凝成暗紅的瘡痂,卻仍有鮮血從傷口中湧出,他整張肩膀都被染得鮮血淋漓,在燭光下極為可怖。

小路子早已嚇得哆嗦起來,連李太醫見了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傅恒麵色極為凝重,在一旁輕聲喚了一聲“四爺”,卻見弘曆瞧也不瞧傷口,隻默默地低著頭。弘曆知道太醫剛從禦帳過來,便問:“六格格真的沒有大礙嗎?”

太醫一愣,忙跪下回道:“微臣敢用自己的性命擔保,六格格隻要退了高熱,休息幾日便好。”說完略微猶豫,又道:“四爺,眼下最要緊的是讓微臣立刻為您治療傷口。傷口太深,若是再耽擱下去,感染了可就麻煩了。”

弘曆這才默然地點了點頭。

太醫先替他將傷口上的淤血全都擦洗幹淨,再將止血散灑在傷口上。弘曆連服了兩粒紫金活血丹才險險止住了血。此時藥性發作,他才感覺到傷口痛,仿佛正有人用一把極利的刀子將他整張肩膀生生劈開來。他額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一直流到下頜上。他用力將雙手緊握成拳,仿佛隻有這樣,那痛楚才能稍稍減輕一些。他閉著雙眼,道:“這件事情你們不能告訴任何人。”

傅恒微微錯愕,反問道:“六格格也不能嗎?”

弘曆幽幽地道:“尤其是不能告訴小六。”說完便瞧著傅恒道:“天亮以後還得辛苦你跑一趟,去林子裏將六格格的那匹白馬帶回來。”

傅恒沉聲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