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7章(1 / 1)

其實那日傅恒在林子裏找到雪兒的時候,它竟還存著一口氣,便立即命人將它從林子裏抬了出來運回大營。弘曆第一時間便趕到了馬場查看,可到底是瞞不過清歡。

其實太醫並不讓清歡輕易下床走動,她這幾日雖是退了高熱,但卻落下了傷風咳嗽的毛病,熹妃命人在她帳裏掛了足足三層厚厚的氈簾,進去時隻有放下第一層才能掀開第二層,如此小心謹慎,連一絲風都無法透進。

那一日倒是小環說漏了嘴,清歡才知道雪兒傷得極重,央求了弘曆非得帶她到馬場去不可,弘曆哪能拗得過她。她膝上有傷騎不得馬,便與弘曆共乘一騎,雖是裏裏外外裹了好幾層衣服,卻仍舊是咳個不停。

雪兒被救回來以後,便被隔開在一間十分寬敞的屋子裏治傷。那屋子的地板上鋪了厚厚軟軟的一層茅草,倒有衛兵每日定時更換,並未有任何異味。弘曆原想著清歡難過,隻讓她遠遠地瞧上一眼便罷,可她卻徑直進了屋子。

清歡見雪兒側臥在茅草堆上,身上倒瞧不出什麼外傷,隻是眼睛上纏著厚厚的繃帶,看上去病病殃殃,極是可憐。一想起以前它一見到自己就歡呼雀躍的樣子,她不是不難過,便蹲下來慢慢地撫摸著它的鬃毛。

弘曆見她傷心,便道:“那日黑熊的利掌劃傷了它的左眼,如今好好養著,以後還是能出去遛一遛的。不過……恐怕也隻剩一隻眼睛了。”

清歡聽了,忽就哭出了聲,眼淚直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地掉下來:“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它,要不是因為我,它還可以神氣地在草原上奔跑,可以披著皇阿瑪賜給它的黑色甲衣……”她越哭越傷心,最後竟然伏在馬脖子上泣不成聲。

那馬亦是極通人性,眼中竟然流出了眼淚。

弘曆瞧著她傷心的樣子極是心疼,便從後麵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緩了一陣才道:“過幾****再去挑匹更好的馬給你,你別難過了。”

清歡的臉埋在馬頸裏,雖是不哭了,可仍舊是抽抽搭搭。弘曆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聽到她的聲音悶悶地傳出:“弘曆哥哥,你不明白,就算以後你送我再好的馬,可那再也不是雪兒了。”

弘曆聽了,倒怔了片刻。她說得傷心,極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丟失了自己最最心愛的東西。或許那東西在大人眼裏算不得什麼,可對於小孩子來說,卻是極為珍貴的存在。他忽就想起今年上元夜帶她出去,回宮的時候她想要糖人,可街上人太多他想著改日再買,她嘴上雖是答應了,可卻耷拉著一隻小腦袋,眼裏的光就那樣一分一分地褪去,他的心仿佛也就那樣一點一點地墜了下去。

縱行遍天涯,夢魂慣處,就戀舊亭榭。這句詩他一直都不明白,可剛剛卻好似能夠理解了。他和清歡,有時候還真是像,他淺淺地一笑,即使日後真的擁有了整個天下,他心裏真真正正懷戀的,大概也隻有這一刻了。

傅瑩一早便起來親自做了芙蓉糕去瞧清歡,她命秋桐手中還提著那隻沉甸甸的金絲籠,那隻紅狐剛剛吃飽喝足,此時縮在籠中正睡得酣甜。

秋桐卻是一臉的不樂意,道:“小姐,這隻狐狸是四爺送給您的,奴婢不明白,為什麼您又要將它送給六格格?”

傅瑩忽然就想起那天夜裏弟弟忽然在帳外攔住她時對她說的話,他從未用過那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她淺淺一笑,那笑中忽就隱隱生了分淒涼意,道:“這狐狸本就該是六格格的。”

秋桐不服氣,道:“小姐您總是這樣的脾氣,別人欺負了您,您卻還幫別人說話。六格格一使小性子便得逞了,所有的人都得由著她,奴婢偏偏看不慣……”

“住口。”傅瑩平日裏很少發脾氣,她這一吼倒嚇了秋桐一跳,連忙住了口,“這樣的話若是讓別人聽了去,連我也保不住你。”

秋桐忙低頭認錯道:“小姐,奴婢知錯了。”

傅瑩歎了口氣,道:“六格格如今最受皇上寵愛,雖是平日裏嬌慣一些,但她心地善良,坦率可愛,又沒有心眼,豈是你我能夠在背後議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