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拜別了齊妃,雲珠卻還沒有回來。她一個人果然迷了路。正是午後,她一點也不怕,隻覺得這園子太大,走了這樣久竟連個人影都沒碰上。
她又累又渴,終於看到一處小院落。門上有斑斑鐵鏽,上麵的朱漆也掉得有些花,在圓明園能看到這樣的門,她也覺得難得。
門虛掩著,她輕敲了幾下卻沒人應,許是廢棄了,她不敢進去,便坐在門檻上,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妝也花了,發髻也散了。她心裏沒好氣,越發燥熱得難受,想著好容易遇到一處院子,好歹進去看看,若是真有人那就討碗水喝。
她大著膽子探頭探腦推門而入。其實院子裏比她想象的好很多,雖然很小,但卻很整潔,靠牆的地方搭著一個葡萄架,上麵結著成串成串綠油油的葡萄。
果然有人住。
她從小野慣了,在關外的時候還跟著一群毛孩子去荒外摘果子吃,如今她更是管不了那麼多,先摘了一串葡萄,連洗也顧不得,便坐在架下的石凳上津津有味地吃著。
忽然“嘩啦”一聲,她嚇得差點嗆住,回頭才見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嬤嬤立在屋門前的台階上,手足無措地看著她,地上潑著一盆水,定是剛剛從她手中摔落的。
她胡亂地嚼了幾下就把嘴裏的葡萄硬咽了下去,還差點咬了舌頭。接下來是她手足無措地立起來,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是故意……”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那嬤嬤激動地喊了一聲:“格格!”
她嚇了一跳,思考了半晌也沒想出自己什麼時候見過她,不過她是格格,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正想著,卻見那老嬤嬤從台階上慢慢地走下來,步履蹣跚,眼裏已然泛起淚花,她的臉像老樹皮似的布滿了皺紋,聲音顫抖地叫道:“錦瑟格格!老奴終於見到格格了。”
清歡聽了,倒是怔了怔,口口聲聲聽她叫著額娘的閨名,許是宮裏的老人了。她微笑了一下,道:“我是清歡格格。”頓了頓,才說:“錦瑟,是我額娘的名字。”
那老嬤嬤失神了好久,忙下跪磕頭道:“是老奴失禮。”
清歡忙俯身扶她起來,見她目不轉睛地一個勁兒瞧著自己,眼裏滿是心疼的神情,過了許久才道:“不過真是像,像極了。”
她心裏忽就覺得有些悵然,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頭一回從別人嘴裏聽到母親的名字,從小到大,寫這兩個字時例必缺筆,已經成了她的一種習慣。
“那一年格格陪先帝爺來圓明園小住,這裏的葡萄並沒有這麼茂盛,隻結出一點點,酸溜溜的,可格格就是愛吃。”老嬤嬤笑嗬嗬的,“可惜啊,自那以後,她就再沒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