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秋,夜裏的風越發涼,清歡早早地便窩進被子裏,捧著雲珠新換的湯婆子,見她在外間收拾床鋪,便問:“今日四阿哥沒有送信來嗎?”
雲珠答道:“四爺的信都是小路子親自送來呢,今天小路子並未來寺裏啊。”見清歡擁著被子神色有些失望,便停下手裏的活:“許是四爺太忙了,格格如今是怎麼了,怎麼一天不見四爺,就像丟了魂兒似的?”
清歡嗔道:“那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說完,卻見雲珠笑得一臉狡黠,才知自己上了當,已經飛紅了臉,道:“好你個雲珠,看我怎麼收拾你。”
正要下床來,卻聽門外有姑子說道:“格格,有人讓貧尼送東西進來給格格。”
清歡和雲珠皆是一愣,雲珠已經開門取來,見是一紙素箋,用嫩綠的枝蔓別住,上麵綴著幾朵盛開的夕顏花,在燭光下泛著淺淺的粉色,猶如新摘。
她覺得別致,小心翼翼地拆開,雲珠亦是湊到近前來看,見那素絹上隻寫著一行字,她雖不曉得是什麼字,可那字體俊秀,仿若行雲流水。也隻那一行字,清歡看了卻忽就笑起來。雲珠隻覺得有些恍惚,仿佛許久未見過她臉上那樣的笑容了,眼底映著淺淺的燭光,明媚如星辰。
她猶未反應上來,卻見她已經急急地掀開被子,隻順手拉過藤椅上那件大紅羽緞鬥篷披上,連鞋也沒穿好,便跑到門口問道:“師傅,那人在哪?”
那姑子施了一禮,道:“他隻是將東西交給貧尼便走了。”
“走了?”清歡吃驚之餘,已經飛身跑出了房門,急得雲珠在後麵大喊:“主子!”
夜裏的山風極冷,直撲到她身上,那鬥篷平日裏素來防寒,可卻撐風,她被冷風一激,隻覺得渾身一凜,卻並不停步。四下裏極靜,院子裏隱隱傳來大堂裏的木魚聲,一下一下,落地有聲,仿佛是敲在她心上。
寺院的大門極沉,她推門而出,發出“吱吱”的沉重的響聲。今夜月光卻是出奇地好,透過橫亙的枝椏,仿若是油光水滑的絞宮紗。
門口空空如也,隻餘滿地月光如寒霜。她心裏如被一頭冷水澆下,一寸一寸地冷下來。正要轉身回去,卻見身後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隻覺呼吸一滯,遲疑地一步一步走過去。
他靜靜地站在月光裏,一身月白的長袍,披著一件玄色的大氅,上麵用金線繡著細密繁複的花紋,遠遠看去隻覺耀眼,整個人長身玉立,器宇軒昂。
她越走越近,漸漸能看清他的臉了。他整個人都沐在月光裏,也不知站了多久,見她過來,緩緩地朝她微笑,溫潤如玉。
她亦是微笑,卻見他遠遠地向她伸出雙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