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9章 玉佩天涯遠(2)(1 / 1)

“還是——你還在怨我娶了傅瑩?”他走上階,離得近了,才聞到一股熟悉的龍涎香氣,甘洌而清苦。他身量極高,抬眼看到他襟前繡著的團龍,張牙舞爪,這樣貴重的刻絲,得江南織造局上上下下縫補整整一年才能趕製出來,而天底下能穿這樣貴重的衣料的,除了天子,便唯有坤寧宮一人。

她覺得壓迫,欲退一步,卻被他緊緊地握住了肩膀,仿佛鐵箍一樣,竟半分動彈不得,隻得迫地抬眼看他,見他眼裏有融融的光,微笑著注視著自己:“你這樣怨我,我心裏反而高興。”

“你別做夢了。”她別過頭去,不再看他,“我早就把你忘了。”

“你說謊話的時候,從來都不肯看我的眼睛。清歡,以後任何事我都答應你,隻要你肯留在宮裏,留在我身邊。”

“我是早就不信你的了。”他的手略微僵硬,她乘機掙開他的手,“我曾經那樣信你……毫無保留,毫不顧慮……全心全意地信你,可你是怎麼對我的?你以為我還會像當初那樣傻?我告訴你,我寧願去清雲寺吃齋念佛,也不願再在這宮裏。”

他的微笑終於消失殆盡,下巴的線條繃得緊緊的,清歡知道那是他生氣了:“之前的上書已經被皇阿瑪駁回,你竟然還不死心?就算皇阿瑪許,我也不會準許。”

傍晚的時候,小路子親自到儲秀宮去,身後還跟著內務府的一眾內官。

“格格,這是萬歲爺命內務府備好供您賞玩的。”

清歡正在桌前撥弄著圍棋,以前皇阿瑪總覺得她性子浮躁,生性貪玩,讓蔡師傅教她下圍棋,可她哪裏肯,每次都找借口跑掉。

雲珠自然笑臉相迎道:“路公公辛苦。”正要命人接下,卻聽清歡懶洋洋地問道,“是隻往這儲秀宮送啊,還是各個宮都有?”

小路子一時語塞,隻一瞬,便見清歡輕笑:“路公公如今是皇兄身邊的紅人,要為皇兄打點好一切,以後就不必總往我這儲秀宮裏跑了。”

小路子忙笑道:“格格,這樣說,可不是要折煞奴才了,能伺候格格是奴才的福分。”

清歡道:“你有這份心便好。這些東西,從哪裏拿來,就放回哪裏去。我這儲秀宮雖大,可人卻少,這麼多東西怕是用不過來。”

小路子冷汗涔涔,禦賜之物,哪裏還有退回的道理,這可是死罪。這要是被皇上知道,怕是隻會怪罪他辦事不利,忙跪下磕頭道:“求格格可憐奴才。”

如今小路子可是總管太監,他這一跪,身後的太監宮女全都烏壓壓地跪了一地。一個小太監忙將手中的貢盤呈上,磕頭道:“回格格,萬歲爺賜給格格的東西,個個都是獨一無二,價值連城。”

清歡倒是看了他一眼,見盤中並非金玉之物,而是兩軸畫卷,便問:“這是什麼?”

那內官回道:“是南宋趙孟堅的真跡,《歲寒三友圖》和《墨蘭圖》。”

因為額娘素善繪畫,她從小倒也喜歡,便命人打開,下桌來仔細查看了,道:“果然是真跡。”

小路子見她喜歡,忙笑道:“知道格格不喜歡那些俗物,萬歲爺還賞了黑白墨玉棋和澄泥伏虎硯。”

“是嗎?”清歡笑道,“還是皇兄疼我。”她笑道,“雲珠,去拿筆墨來。”

眾人都不明所以,待雲珠勻好墨,她用筆舔了墨汁,徑直走到畫前,一手托腮,凝神踱了幾步,竟提筆在畫上寫道“孤蘭生幽園,眾草共蕪沒。”

小路子見了,連臉都嚇白了,“格格,這可是禦賜之物,可不能……可不能這麼寫啊。”

清歡擱下筆,道:“許久未寫,當真是生疏了,小路子啊,你將這畫拿到養心殿去問問皇兄,看我的字是不是又退步了?”

小路子嚇得兩股戰戰,伏在地上並不敢起身,清歡見了也不問,徑直走到另一個內官身前,俯身拿起一個精致的鏤空楠木棋盒,道:“這個真的是玉做的?”

“回格格,黑子是墨玉,白子是上好的羊脂玉。”

她用手撫了撫,果真是觸手生涼,隨手撚起一顆,那玉色在燭光下極為通透,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她便用力擲在地上,“啪”的一聲脆響,便摔得四散開來。

“當真是玉做的。”她的聲音冷冷地響起,“你還不去?”

小路子忙命人收起畫卷:“奴才這就去!這就去!”

一群人全都魚貫而出,清歡吩咐小魏子:“把這些東西都拿下去。”

小魏子道:“格格,這些東西要擺在哪裏?”

清歡隻覺不耐,回頭看了他一眼:“放在我看不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