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母親剛剛下葬後,根據她臨終前的交代,喬然,不對,那時候她叫喬若顏,跟著秦建鬆伯伯借住到他家。
踏進那個華麗的庭院的時候,喬若顏就知道自己並不受歡迎,一身華貴的秦太太看向她的眼神像兩把淬了毒的刀子,含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厭惡,逼得她幾乎想縮到角落裏去,在秦伯伯的和藹的引導下,才走過去,怯怯地叫一聲“伯母”。
方瑜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兀自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披肩,保養得當的手沿著優雅的軌道落到精致的衣料上,喬若顏仿佛能聽到那長長的指甲劃過氣流時響起的微微的破空聲。方瑜哼了一聲,轉身上樓,空氣中隻餘一聲嫌惡:“小乞丐……”
喬若顏微微晃了晃,幾乎沒有怎麼抬起的頭又深深地低下去。
“不用管她,她就這麼個怪模樣。”秦伯伯歎息著拍拍她的肩,“二樓是客房,你過去挑一間喜歡的,缺什麼就跟王媽說,別拘束,以後就把這兒當成自己家。好好休息,過幾天伯伯給你聯係學校。”
喬若顏點點頭,選了二樓拐角最裏的一間,房間很大,連洗手間都比她跟媽媽棲身的那間小房子的全麵積大,可她坐在陌生的大床上,卻隻想哭,隻想回到那個小家,哪怕就隻剩下自己,來這兒的時候什麼都沒帶,隻有脖子裏一直掛的小玉石,這也是母親留給她唯一的東西,瑩綠的石頭上刻著她四歲以前的名字“若言”,據說是因為她快四歲的時候還不會說話,母親當時就讓人刻了這塊小石頭辛辛苦苦的拿去求一位有名的僧人開了光,後來就慢慢的正常起來,有人說還叫這名字不吉利,就改成了“若顏”,可母親還是喜歡叫她“言言”,她記得母親每次說起這件往事的時候,都是一臉的欣慰:“我們家言言這麼聰明漂亮,可不能變成小啞巴”……
母親交代說在別人家裏要循著人家的習慣,不能再使小性子,少說話多做事,就算受人白眼也要忍著,一切都要等自己有獨立生存能力了再說。她嚴格按照母親說的來做,有空兒就去廚房幫忙打打下手,王媽劉嬸等人看她也不過才十七歲,沒爹沒媽寄人籬下怪可憐的,加上喬若顏又生得幹淨漂亮,平時也乖巧懂事,大家也就總照應著她,從不使喚她做事。
那天清早,喬若顏下樓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平時這個時候,秦伯伯應該坐在客廳的沙發裏看報紙,秦太太會拿剪刀將剛從花園裏采來的花修剪齊整了插在花瓶裏,或是邊聽鋼琴曲邊品茶。而現在,樓下一個人都沒有,隱隱約約的聽到外麵倒是人聲嘈雜,熱鬧非凡的樣子。
喬然站在樓梯上猶豫不決,本能地想退回到房間裏去,總覺得自己不應該參與別人家裏的幸福喜悅。
轉過身,正要抬腳的時候,一個清亮活潑的聲音傳來:“妹妹在哪兒呢?在哪兒呢?”
喬然停住腳,再次轉過身,好奇地循著聲音望去,就看見,剛才還空蕩蕩的客廳立著一個一人多高的碩大的背包,還左搖右擺的,似乎是在……張望,(張望?)緊接著,蘭姐劉嬸也跟了進來,蘭姐眼尖,看到她,對著那個背包笑道:“若顏小姐可不就在你背後麼?”
喬若顏隻覺得眼前一閃,那個巨大的包裹“噌”的就翻轉過來,露出背著它的……小黑人。還沒回過神來,那人就蹦蹦跳跳地跑向她,身後高她一頭的背包一顫一顫的,讓人直擔心會不會把它的主人壓倒……
那個彪悍的人似乎一點也不在乎身上那個看起來很有分量的包,一步踏兩個台階地來到她麵前站好,後麵的劉嬸緊跟著她跑過來:“小姐哎,您先把那包卸下來成不,當心別累閃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