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啦一聲輕響,那木門從後拉開,一個壓低的聲音急促道:“快進來。”眾人連忙進的屋去。
開門的人伸頭左右望了望,見四下無人,縮回頭緊緊關了房門,也不與眾人說話,先把床上準備好的被子,往前後窗上一蒙,又找件大衣堵住了前後門縫,生怕透出半點光去,這才吧嗒一聲,拉亮了點燈。
燈一亮,屋裏那人才看清眾人臉孔,不禁一驚,連忙對陳恭澍敬了個禮,口中道:“陳區長,你怎麼親自來了?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上海如今日寇橫行,可危險的很,有什麼事兒,你吩咐屬下們來幹就成了啊!”
陳恭澍一擺手:“少說廢話,我穿的不是軍裝?為國出力,難道還要分個尊卑貴賤嗎?”
沈醉也道:“老鱉,你別咋咋呼呼的了。你往這兒看,看見這幾位沒有?都是江湖上的好漢,沒吃過國家一分錢的糧餉,聽說是為國殺賊,二話沒說就來了。何況我們這些靠民脂民膏吃飯的呢?”
陳恭澍當下將幾位當家引見給這叫老鱉的漢子,又指著老鱉對眾人說:“幾位兄弟,可別看這家夥形貌猥瑣,可的確是條好漢!他叫袁三,早年也是江湖上廝混的,專在長江上做沒本錢的生意,人送匪號‘鐵背黿王’!後來宰了幾個日本的大人物,被日本特高課追殺的沒辦法,托庇在軍統麾下,由戴老板直線管轄,很是為國家立了些功勞。”
“他就是鐵背黿王袁三爺?”四當家周北情不自禁的低聲驚呼,滿臉都是難以置信之色。回頭看了看自己幾位兄弟,周北咽了口口水,說道:“這袁三爺早在晚清就已成名,麾下有數百好漢,專在長江上打劫洋人和貪官!像我們這些窮苦的漁民人家,若是遭那有權有勢的人欺負苦了,隻要請人寫一紙狀子,貼在龍王廟裏,不出幾日,那些欺負人的貪官漁霸就要倒大黴!漁民人家都叫他老人家做‘賽龍王’”!
說罷整了整衣服,一躬到地,口中稱道:“晚輩周北,也是漁家出身,今日有幸拜見袁三爺,謹祝三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這袁三成名極早,別說一眾當家,就連陳恭澍、沈醉這般軍統中人,都不知道這個家夥曾有那般威勢,都不禁正色相待,重新施了一禮。
袁三笑的見牙不見眼,一把扶起周北,又向眾當家還了一禮,才道:“都是早年間的事兒了,我還以為已經沒人記得了呢。要說啊,我也是漁家出身,父母被漁霸逼死,這才流落江湖,遇見個做水賊的師父,傳了我一身武藝,等長大了,我就接了師父的位子。後來見洋人的蒸汽船縱橫長江,經常把那漁民的木船直接撞毀,不僅不救人,還哈哈大笑以此為樂,我就恨上了他們!貪官、奸商、漁霸、洋鬼,老子是見一個殺一個!倒是沒想到,這些漁家兒郎竟還能念著老夫的好!”
說罷看著周北,滿臉激動和欣賞。
陳恭澍重新審視一番袁三,笑道:“袁三,既然你連龍王都賽過了,我也對你說句實話,我這次親自帶隊,是要刺殺那日軍總司令,上將鬆井石根!這個任務百死無生,有道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這必死的任務,你可敢參與?”
袁三聽了,張開嘴巴,無聲的大笑幾聲,皺紋斑駁的臉孔上,忽然老淚縱橫。他定定的盯著陳恭澍:“陳區長,你可能才調來上海,還不熟悉我袁三。你回去問問戴老板,隻要是殺鬼子,殺漢奸,袁三什麼時候怕過死?當年,日本人的特高課,帶著大批高手,殺到我的老巢,把我闔家大小連帶幾百兄弟,全部殺了個幹淨!老子也被他們幾個高手聯手圍攻,打的奄奄一息,仗著水性好,跳進長江掙紮出住這條命來,不為貪生,隻為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