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去年5月我被診斷出患有淋巴結轉移性腺癌後,心仿佛掉進了冰窟窿,天空頓時彌漫了烏雲。我煩躁不安,情緒抑鬱,每當看到醫生無奈的眼神,看到一些病友相繼離去,我更是心如刀絞,以淚洗麵。我恨上天的不公,恨命運的不濟,更悔恨自己沒有好好珍惜過去的健康歲月。如今說來,一切都晚了。現在的我,每天早上醒來,隻能掰著指頭計數,慶幸自己又贏得了一天,除此之外,我還能做些什麼呢?
何不出去走走?或許能緩解心境。打點好簡單的行裝,我踏上了去江西婺源的旅途。
山巒青了,田野綠了,柳枝鵝黃了,無名野花在春風的吹拂下,綻開了燦爛的笑臉;小鳥唱了,魚兒遊了,耕牛下地了,春耕號子在農民的吆喝中,劃破了寂靜田野的上空。習習的春風從車窗吹進,濃濃的春意從四周聚來。
八個小時的車程,當天下午,我來到了婺源的江嶺。
江嶺的風景真是優美。清淩淩的小溪水歡快地奔跑著,黃澄澄的油菜花熱烈地怒放著,青苗綠茶連綿成片,一望無垠,粉牆黛瓦在氤氳的霧氣中時隱時現。水環繞著田舍,花簇擁著山巒,太陽從薄霧中透出朦朦朧朧的白光,真有一種“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的世外桃源的感覺。
正賞得興起,天公卻不作美,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遊客紛紛撐起了雨傘,還有的輕聲埋怨:“路也泥濘了,還有什麼勁?”
我懷著同感順聲回頭,原來是一個女孩,跟著父母出來旅遊。
“晴有晴的景致,雨有雨的味道,都要學會欣賞。”那位戴著眼鏡的父親寬慰女兒。
這讓我突然想起弘一大師的境界。有一天,著名教育家夏丐尊先生前去拜訪弘一大師,恰逢弘一大師正在吃飯。夏先生見他隻吃一道鹹菜,問道:“難道您不嫌這鹹菜太鹹嗎?”“鹹有鹹的味道!”弘一大師回答。吃完飯,弘一大師開始喝白開水,夏先生又說:“難道沒有茶葉嗎?這水有什麼味道?”“開水雖淡,但淡也有淡的味道。”弘一大師笑笑說。
回頭再看看那位中年男子,我突然心情開朗了許多。
第二天遊覽的景點是大鄣山。登山是我一向的愛好,我興致勃勃地和其他遊客一起,慢慢向峰頂登去。約至山峰的三分之二處,我漸漸覺得路越來越陡,人越來越乏,我權衡了一下,決定就地休息,不再攀登。
扭頭恰好看見那一家三口的母親,也在不遠處休息,我主動搭訕,彼此聊開了。
原來,那位中年男子也是一位癌症患者,更是一位樂觀主義者。醫生說他隻有半年的生存期,他也不抱怨,認為人要活著,就必須有個好心態,否則生不如死。
我們正聊著,那對父女從山頂回來了。
“山頂上根本就看不到什麼風景,隻有一片白茫茫的雲山霧海。”女孩一回來就抱怨著。
“我可不這麼認為,我覺得,站在山頂上,聽一聽耳旁呼呼的山風,也愜意得不得了,更別說‘蕩胸生層雲’的感覺了。”中年男子充滿欣喜地說道,“其實,風景不風景,快樂不快樂,隻需一個好心態而已。”
聽完他的話,想著自己近一年來低落的情緒,我沉默了許久。我突然明白,人生短暫,鹹淡自有不同的味道。活著一天,就是品評人生不同滋味,快不快樂,不在其他,全在於自己的心態。
“我們無法改變環境,但可以改變心境;我們不能改變容貌,但可以展現笑容;我們不能控製他人,但可以控製自己;我們不能預測明天,但可以利用今天;我們不會樣樣順利,但可以事事盡力。”許多朋友都熟知這一段話,可是,能夠真正用這種心態來撫平自己內心浮躁的又有幾人?要麼抱怨,要麼麻木,好像我們的生活一無是處。試著用“淡也有淡的味道”這種心態來品味一下自己的生活吧,你會發現山間之明月,江上之清風,無一不擁之入懷,何愁生活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