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往哪裏走?我在這宮裏生活了一輩子,天下的榮華富貴皆已享盡,即便允炆敗了,我也斷然不會離去。”姑母頹然道。
“母後也太縱容了七七些,”皇後馬恩慧突然走進來,“皇上正為前方勝仗心喜,卻不知聽了七七這樣的喪氣話會作何感想?”
“皇後進入我這宮殿似乎也太隨意了些,眼裏哪裏還有我這個母後。”姑母慍怒道。
“母後恕罪,我是聽說七七妹妹和曦月姐姐進宮了,我想著很久沒見七七,心下甚是想念,便貿然前來,剛巧聽見七七問母後,情急之下,還請母後恕罪。
“皇後真是千裏眼順風耳,我才到姑母宮裏沒多大功夫,你就趕來了。皇後倒是掛念我得緊啊。”
“對妹妹我自然是掛念得緊。不過,我更掛念曦月姐。曦月姐,我對你好生佩服。”
“卻不知皇後佩服我什麼?”
“我佩服姐姐勇氣可嘉,皇上讓姐姐去勸降燕王,姐姐倒好,卻為他投水自盡。”
呂曦月一臉茫然,臉色更見蒼白,喃喃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皇後耳目既然那麼靈敏,該當知道姐姐對燕王已然失憶,何須再提徒增她煩惱,”我站起身,放下茶盞,“姑母,我和姐姐改日再來看您,您保重。”
“曦月,七七,用過晚膳再走罷。”
“姑母,姐姐身體尚弱,還需休息。”
“也罷,回去好好將息罷。”
我和呂曦月辭過姑母,一同走出。
沒走幾步,便聽見姑母道:“我乏了,要午憩一會兒,皇後也請回去罷。”
“是,母後。”身後傳來馬恩慧悻悻然的聲音。
“七七,為什麼人人都跟我提燕王,我跟燕王很熟嗎?”呂曦月茫然地問我。
我心想,豈止是熟,分明曾是生死相隨的人。
“一個在你生命裏留下重大痕跡的人,有一天我們卻忘記了他,必然是這個人讓我們刻骨銘心地痛過。姐姐,有時,遺忘是一種最好的療傷。”
“可我……”
“好了,姐姐,我們回去給果果做糕點,不要想太多。”我挽著呂曦月走到等候在外的轎子前。
朝堂上,朱允炆坐在龍椅上,神情肅穆。
李景隆狼狽地跪著。
“李景隆,你知罪嗎?”朱允炆突然厲聲喝道。
“臣自知萬事難辭其咎,連連敗績,原也沒有任何顏麵存於世間,便請皇上賜臣一死。”
“你不光讓朕寒心,還讓滿朝大臣寒心,更讓我大明子民寒心,你一敗再敗,一逃再逃。你說,得要多麼地寒心透骨,才會讓這麼多大臣聯名上書要朕斬殺了你?”朱允炆舉起黃子澄的奏本怒喝道。
“臣該死。”李景隆已是冷汗涔涔。
黃子澄率先跪下:“皇上,李將軍固然有罪,臣當初力薦李將軍也是有罪,請皇上一並責罰,以儆效尤。”
“這也不能說是黃恩師之過,也是朕失察之責。李景隆敗績已是事實,殺之無益,朕罰李景隆半年俸祿以示警戒。”
“謝皇上隆恩。”李景隆趕緊謝恩。
朱允炆當然不會殺李景隆,他一向以慈悲為懷,肚子裏幾乎能撐輪船,對覬覦自己江山起兵造反的叔叔都關愛有加,何況是一個打了敗仗的表親呢?
退朝,黃子澄搖頭苦歎:“婦人之仁,必受其害啊。”
不管怎樣,鐵鉉的這次勝利終於使南軍從開戰後的一頭霧水稀裏糊塗的狀態中恢複過來,南軍終於得到了一個能夠對付朱棣的將領。
經過休整後,重新布置的南軍準備向朱棣發動反攻,保守的耿炳文和愚蠢的李景隆將不再出現,朱棣將麵對由新一代的優秀將領組成的南軍最強陣容,也將迎來他人生中最為慘痛的失敗。
在得知盛庸準備北伐後,朱棣提前做好了準備,開始了進攻。
建文二年十一月,朱棣向南軍重兵駐守的滄州發動進攻,殲滅數萬南軍,並俘獲了大將徐凱。接著,朱棣馬不停蹄,繼續發動猛烈進攻,攻克德州、濟寧、臨清等地。
此時的統帥盛庸在得知朱棣先發製人後,準確地判斷了形勢,並準備轉攻為守,吸引北軍前進,他明白小打小鬧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與朱棣的決戰在所難免。
盛庸在仔細勘查地形之後,選定了決戰的戰場——東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