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七.千劫應知作熱沙(2 / 2)

央了母親去和呂曦月說。

呂曦月斷然拒絕。

母親道:“曦月,你這樣子,你父親和我看在眼裏,隻覺心疼,卻又無奈。”

“母親,我這一生的顛沛流離以及所受的苦都因為他,我的愛與恨都已交付與他,我已經無力再愛別人了。”

“可是。曦月。你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白樸這孩子質樸,況且還救過你。我們總歸想看著你好好的。”

“母親,現在我們一大家能這樣團聚在一起,我已經很滿足了。”

“曦月,你要明白一個母親對兒女幸福的貪心。”

“母親,我明白,容我考慮考慮罷。”

“好。”母親欣慰地笑了。

還沒容呂曦月考慮好,母親卻突然病倒了。

在當地請了幾個醫生來看,吃了好幾劑中藥還是沒有起色。

這日吃過中飯,說起母親的病,人人都憂思重重。

白樸走進大廳,道:“皇上、夫人,剛才一個侍衛來報,鳥坪那邊有一戶張姓人家,世代跳儺戲為生,為當地人過關解難消災除病。那侍衛聽說老夫人身體有恙,問要不要請來試試。”

“請,當然要請!”我們一疊聲地道。

我當然知道德江儺戲的神奇,我更知道二十世紀的德江儺堂戲已被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

立即備了禮銀,讓白樸帶了人前去請張儺師。

張儺師來了後,穿上法衣戴上儺麵具便在特為他設的神壇跳起了儺戲,除了常規的唱跳,最後還做了難度很大的開紅山功夫。我知道這是一場用舞蹈用鮮血乃至用生命去向天地神明傾訴的祈禱。

我看見張儺師念念有詞,右手扶刀,左手用木磚將小刀敲進頭部。雖然我在德江的安化文廟及穩坪鐵坑也看過幾次,但這瞬間,心仍隨之顫抖。

張儺師站起身,用力吹動牛角,搖擺,旋轉,而他頭頂的刀,紋絲不動。

最後一個環節,請朱允炆近前把刀從張儺師的頭上拔出。

朱允炆有幾分躊躇,想來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麵。但還是在儺師的示意下走上前去,用力將他頭頂的刀拔出。刀上血漬赫然。

說來也是神奇,接下來幾天母親的氣色明顯有好轉。

隻是,我們的高興並沒維持幾天,第五天,母親卻突然陷入昏迷。

待醫生施救搶救過來,母親安詳地看著圍在床邊的我們,緩緩道:“我這一生,有夫如此,有女如此,已十分滿足,七七有允炆的照顧我很放心,唯獨放不下心的是......”母親慈愛地看向呂曦月。

“母親,你放心罷,我答應你,好好地和白樸在一起。”

母親的臉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曦月,七七,你們代我照顧好父親。”

“母親,我們會的。”我和呂曦月齊聲答道。

母親的目光最後定格在父親身上,一抹母性的微笑也定格在她唇邊。

我的淚流了下來,是,我知道,眼前這個女人並非我真正的母親,可是,這些年她對我的愛已讓我對她有了猶如母親的情感。我記得我作為明月的身份生活在德江時,我冷血得一般的喪禮上流不出一滴淚,我媽甚至罵我說你個兔崽子怕我死的時候你也哭不出來哦。但現在,我的淚流淌下來,且流得自然而然。

母親的三七過後,呂曦月和白樸的婚事提上日程。

訂婚期之前,我約呂曦月去山頭走走。

山野田間的油菜花沐風而開,縱橫阡陌,皆是清清淺淺淺淺柔柔的黃。雨淋濕了油菜花香的翅膀,花香從空氣中墜落,沉沉跌進我的呼吸。我亦沉墜下去,沉醉下去,癡迷而纏綿,似乎已讓我忘了來世的路。我突然想起我已經很久沒動過要穿越回去的念頭了。隻是,現在,如果能,我還要不要回去,我舍得下朱允炆嗎?我搖搖頭,歎口氣,是的,顯然,我舍不下。

“七七,你歎什麼氣?”呂曦月問道。

“這陣子發生了太多事情,我這也是情不自禁罷了。對了,姐,你和白樸?”

“母親生前我答應過的,就把日子定下來罷。”

呂曦月答得淡然,我卻沒有感受一絲新嫁娘的喜悅,我心裏有隱隱不安。

“姐,你是不是不樂意,不樂意的話這婚事就算了。”

“談不上什麼樂意不樂意,婚姻哪有那麼多舉案齊眉,像你和允炆那樣的能有幾個,大多數不都是將就麼?”

“姐,如果你還是放不下他,你可以去找他,我理解你支持你。”我真誠地看著她的眼睛。

“七七,謝謝你。隻是,有些事我已經把它塵封進心底最隱秘的角落,再不想輕易去觸碰它,一碰,就是漫山倒海的痛。”

“姐,我知道,我懂。”

於是,婚期很快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