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基輕輕咳嗽了一聲,嘈雜的議論聲戛然而止,大殿內瞬時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劉基逡巡了一圈,視線漸漸轉移到皇子們身上,“皇兒們,有何想法?都來說說。”
皇長子劉曦望向了道濟,隻見道濟向他微微點了點頭,劉曦便說道:“父皇,兒臣讚同和親,和親是最好的出路,上順兩國友好交往,下順百姓安居樂業,以避免戰亂糾紛。”
劉曦話剛落音,道濟便恭維說:“陛下,皇長子親和愛民,有賢君之風範,可喜可賀啊!”
道濟派跟著紛紛附和,讚美著皇長子劉曦的賢德仁厚。
劉基微不可聞的歎了一息,把目光轉向了皇嫡子劉暘。
劉暘昂著頭,挺起了胸,眼中慢慢泛起一股尊貴和傲氣,朗朗開口道:“父皇,兒臣以為要像快刀斬亂麻般,果斷出兵,古今帝皇,無不是以此威蓋四方,讓周邊小國完全臣服的。”
王猛朗聲笑道:“陛下,暘兒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魄力,真是難得!覺悟比某些大臣還要勇武,此乃陛下洪福也。”
王猛派也跟著紛紛附和,讚美著皇嫡子劉暘的威武霸氣。
劉基又微不可聞的歎了一息,把目光轉向了四皇子劉曜。
劉曜自打進了太和殿,一直捕捉著父皇的每一個眼神,以及大臣們的言語行動,此刻他背後沒有任何支持力量,也沒有高人事前進行指點,他隻能順著自己的觀察說出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
他字斟句酌:“父皇,兒臣以為治大國若烹小鮮,飯菜做得鹹了不好,淡了也不好,隻有恰到好處才好。胡虜進犯邊境,自古常有,是哪朝哪代都不可避免的,既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懈怠鬆弛,兒臣建議先和親,爭取三到五年的時間,然後一舉征服胡人,讓他們徹底歸降。”
想了想,劉曜又補充道:“父皇,朝廷還要考慮歸降後的撫慰政策,恩威並施才能讓胡人真正心服口服,隻有心服,才會熄了他們再進犯的念頭。”
話音落下好久,都無人響應,沒人讚同,也沒人反對,大殿內死一般的靜。劉曜像是對著毫無知覺的空氣講了一番話,除了吐字時會帶動嘴邊空氣的波動,最後連這微小的波動也隨著他講話的結束而結束。
劉曜有一陣一陣的挫敗感,他不安的望了望父皇,父皇臉色無甚變化,看不出是喜是怒。
“勢單力薄”——便是此時劉曜最大的感受。
太孤單了,就如同在攀一座高不可及的大山,路上沒有一個同伴,茫茫天地間,隻有他一個人不斷的往上攀爬,攀爬……累了,痛了,渴了,餓了,無人會知,也無人在意,而山頂依然那麼的遙不可及。
劉曜並不知他的一番話,已經讓在場的所有人刮目相看,有些遠見的老臣和大將們,相互覷視著,開始忌憚起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四皇子。
劉基的內心則是沸騰不已,他終於找到了,找到了一個敢於說出自己看法的皇子,再也不是大臣們的傀儡,也不是別人的木偶,而是真正的皇子,有著自己的見地,可以讓臣子圍著皇權轉,而不是皇權被臣子利用,這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劉基深望了劉曜幾眼,內心的歡喜漸漸傳遞到臉部,眼角漸漸溢滿了笑容,他擺手讓劉曜近前來,讚許的撫了撫兒子的頭。
劉曜仿佛等了千年之久,終於等來父皇的肯定,挫敗的感覺馬上煙消雲散,內心的渴望又一次鳳凰涅槃般重生起來。盡管山頂高不可攀,但他一定要攀上去,哪怕付出所有代價!
安公公站在龍椅旁,悄悄伸出大拇指,給了劉曜一個鼓勵的眼神,劉曜重重的點了點頭。
開端雖然美好,但過程依然艱難,劉曜就是從第一次的廷議中,悟出一定要培植自己的勢力。有些事,光靠自己是萬萬不行的。
劉曜的內心充滿了新生的希望,如同蝴蝶終於掙脫了厚厚的壁繭,開始了華美的蛻變。
……
這樣的廷議,幾乎每幾天都會上演一次,而四皇子劉曜也在一輪輪的成長著、蛻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