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過後,喬韻芝沒有來上學,她的家長打來電話,替她請了兩天假,說她身體有點不舒服,要在家休息兩天。

可是兩天以後,喬韻芝還是沒有來上課,綠綠老師有點擔心,打電話到她家裏,又沒有人接,綠綠準備下班後到喬韻芝家去家訪。

可沒等綠綠上門去,下午的時候,喬韻芝爸爸到學校來找綠綠老師了。

綠綠老師在辦公室改作業時,發現有人很謹慎地把辦公室的門推開了一道細縫,探進半個腦袋,一閃,那腦袋很快又縮了回去。過了一小會兒,門又被推開了一道細縫,那腦袋又往裏探了一探。

綠綠老師問:“請問是誰?你來找哪位老師?”

有個人推門,一步三蹭地走了進來。

是一個很年青的男人,瘦削身材,牛仔褲長袖T恤,低著個頭,半長的染得蒼黃的頭發,神情萎頓。

綠綠覺得他很麵熟,又細細地打量了這個年青男人一眼,猛地想起來,原來是喬韻芝的爸爸,有一次家長會他來過學校。

綠綠老師趕緊讓喬爸爸坐:“我正打算下了班去您家呢,”綠綠說:“喬韻芝身體好些了嗎?”

喬爸爸四下裏看看,很不好意思地說:“真對不住綠綠老師,我們……我們……可不可以另找個地方談談?”

綠綠老師就帶喬爸爸去了操場。操場邊上有一些運動和遊戲的器材,喬爸爸就坐在攀登架子底下,雙手抱膝,非常拘謹,神色黯淡。

綠綠老師一直記得,第一次在家長會上見到喬韻芝爸爸的時候,這位年青的爸爸總是對著他嘿嘿嘿地傻笑,一句像樣的話也說不出來。喬爸爸自己也好像是一個小孩子,而且是一個不那麼優秀的小孩子,看到老師會驚慌失措,下意識地想把自己縮成一粒塵埃。

而今天,喬爸爸這一天沒有對著綠綠老師嘿嘿地笑,而是很安靜地坐著,好長時間也不說話。這樣安靜的沉思,過濾了他臉上曾經的一團孩氣,使他好像成了另外一個人。

綠綠老師就陪著他安靜地坐著。

過了好半天,喬爸爸開口了,他的聲音又低又飄,像是歎息。

“你知道,綠綠老師,喬韻芝今天請了假。”

“是的,”綠綠老師說,“我知道。您今天早上打電話來說她有點不舒服。現在好點沒?”

喬爸爸忽然說:“其實,老師,我編了謊話了。小芝,她不是生病,是我,不敢再叫她來學校了。”

綠綠老師大吃一驚:“為什麼?喬爸爸,不讓適齡兒童來學校上學是違法的呀!”

喬爸爸不斷地在膝頭磨擦著他的手,緊張得聲音都有點抖了:“不是,我……我不敢再讓她來是怕她……再犯以前的老毛病。”

綠綠有點明白了,心也不由得揪了起來:“那件事以後,其實,喬韻芝已經好多了,再也沒有犯過同樣的錯誤,您是不是過慮了?”

喬爸爸笑了一笑,不過笑得相當地苦澀:“三天前,小芝……她……她在超市拿了人家不少的小文具小貼紙,藏在衣服裏,被……被超市的保安……當場抓住了。”

綠綠呆住了。

喬爸爸幾乎把頭埋進兩個膝蓋中,接著說:“小芝,三年級的時候,也犯過一次這種毛病。不過那時候,是拿了人家同學的一支新買的鋼筆。我也不太懂,也......懶得去操心,以為是小孩子心性,過兩年大一點兒就會好。可是後來,發現她在超市啦小商店啦也......也偷拿人家東西,回家後我暴打過她,可是也沒什麼用。其實我們家的經濟條件不算太差,她要什麼也都買給她,我不懂她為什麼要這樣。這兩天,我帶她去看過病,醫生說,這是一種心理病,心理病是什麼,我更是不懂。”他突然咧嘴笑一下:“我隻胡亂地讀到初中。有時候,報紙上生僻一點的字都不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