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氏也是一個可憐人,在府中戰戰兢兢,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萬般疼惜愛憐,周氏親眼所見,怎麼忍心將之奪走。她私下裏對婢女說:“聖人曾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唉唉,罷了,就算要捉人開刀,也不該是她呀。”鶯兒無奈,隻好作罷。其後惠兒誕下女兒,鶯兒慫恿周氏將之抱來養。這個惠兒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想來周氏不會再心軟了吧。
惠兒知道後,以王氏之女能養在身邊為由,向紀桓哭訴周氏嫉她受寵,針對於她。紀桓聞言大怒,斥責周氏心腸歹毒,驕橫善妒乃至奪人子女。這指責委實可笑,周氏原本就是孩子的母親,何來“奪人子女”一說?周氏冷笑連連,索性罷了。
這事不知怎的傳了出去,在京城被傳為笑談。
紀桓在外頭被人取笑治家無方,妻妾不分。這算是很嚴重的指責了,若他有一官半職在身,恐怕更不免遭到彈劾。潯陽侯向來不理內務,因著這事狠狠將紀桓責罵了一通,險些沒動家法。紀桓這頭認了錯,轉頭就將怒氣發泄到了惠兒母女以及周氏身上。惠兒幾乎失寵,周氏和紀九的關係愈加冰冷。
小菀沒想到周氏一個照麵就挑明了話頭,心慌慌地道:“當然不是,夫人向來最寬和仁慈不過,小娘子能得夫人青眼是她的福氣。隻是……崔姬那裏……”
鶯兒冷笑:“崔姬為九爺誕下孩兒,自然有功勞,我們夫人早就準備了兩匹素錦,翌日便會賜下。”
小菀想起回去之後將承受崔氏的怒火,小臉兒唰地一下白了,神情掩不住的驚惶。還是周氏看她可憐,道:“燕兒,你送小菀回去吧。”燕兒明白周氏這是要她替小菀做擋箭牌。
燕兒笑眯眯應了,上前挽起小菀的手往外走。不久後她回來,臉上帶著笑意,直說想不到的順利。她向周氏報告說崔氏十分識趣,隻是灑了兩滴淚,表達了一下對孩子的牽掛,對周氏的感謝,並懇求周氏以後多讓她見見孩子,並沒有像王氏當年那樣畏畏縮縮,也不像惠兒那般跋扈囂張。
崔氏畢竟是大家子出身,觀念和王氏等人不同。在燕兒小莞帶走紀安然後,她很快就理清思路,有了決斷。在她看來,庶子女養在嫡母身邊,對他們無疑是更好的,連帶下人也會高看他們一等。而且周氏為人和善,不是那起子容不了人的妒婦,自己又沒有孩子,兒女跟著她不但不會吃虧,反而能得許多額外的好處。最好啊,自己的孩子討得周氏喜歡,別的姬妾又都不識趣,到時候不但院中妻妾相鬥她坐收漁利,而且自己的孩子身份無形之中就比那些個狐媚子的兒女高了一頭。且自己如此知情識趣,曲意求全,不惜忍受骨肉分離之苦也不叫九爺有絲毫為難,和那惠兒對比鮮明,九爺定會更加憐惜,加倍寵愛,補償於她。這樣一來,她便有機會誕下更多的兒子,自然能有養在身邊的。而周氏若無子,那她養的庶子就等同半個嫡子,將來……
雖然孩子沒有長在身邊,但待他長大,自然曉得誰是生母,自己再常常出現在他旁邊,關心他、疼愛他,血濃於水,怕他不念親情?就是周氏,為著母子情分,也不會太過為難她這個孩子的生母。
這樣做雖也有些弊端,但從前兩次庶女事件來看,周氏是存了這份心了,與其和她對著幹,倒不如自己主動賣個好。所幸此次生的是個女兒,紀桓又不太喜歡,連半點為難不舍得都省了。那丫頭要是混得好,崔氏也能跟著沾光,因為人情倫理上她畢竟是孩子的生母。即使她是千金閨秀,而崔姬不過是一介婢妾。而要是她將來出了什麼紕漏或是混得難堪,崔氏正好多一個向紀桓求得憐惜蜜意的機會,順便再在這對勢同水火的夫妻頭上加一勺油。
不管怎麼算,她都是不會虧的,何必為這麼點小事同周氏爭執呢?
紀安然穿來的第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睡夢中的她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的歸屬已經在三言兩語之間被人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