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貴妃望了周氏片刻,忽然一笑,起身拉住周氏手臂阻止她下跪:“姐姐莫要擔心,潯陽侯忠心耿耿,陛下和我都清楚得很……”
正好這時糕點端了上來,宋貴妃笑道:“嚐嚐這千層糕吧,隻有宮中的劉禦廚才做得出這個味道。”夾起一塊放到周氏的碟子裏。此後她拉著周氏說點心果脯,品茗論琴,談養兒趣事,絕口不再提先前的話頭。
紀安然抽出床幔上結子的一條穗子,同李榮康翻花兒玩。心中卻不得平靜,暗想:“宋貴妃這是試探還是警告?她是真的認為這件事跟皇位之爭有關,還是趁此機會敲山震虎?若是前者,那她懷疑的究竟是肅王還是衡王?若是後者,她想借周氏的口向紀家傳遞什麼訊息?她的言語裏處處暗指衡王勾結突厥,謀奪皇位。這可和一般的結黨營私爭權竊國性質不同,一旦坐實,衡王那可是叛國叛族之大罪……而若此事是真的,他第一個要除去的不應該是李榮康,而應該是對他更有威脅的肅王……那麼宋貴妃此次‘談心’的目的,就很耐人尋味了。”紀安然想著,“現在並無證據證明和衡王有關。宋貴妃猜測的來源隻是抓到的突厥人,或者說疑似突厥人。”這也正是紀安然疑惑不解的地方。
“哈哈,你輸了!”李榮康指著紀安然手中重複的花樣叫道。
“玩兒什麼呢,這麼開心?”宋貴妃和周氏從屏風後走進來。李榮康道:“姐姐教我翻花兒玩,誰先重複誰輸,我贏了!”宋貴妃笑著湊過去看:“什麼翻花兒,這般有趣?”。誰知李榮康好端端的,又突然發起脾氣來,拍床叫道:“一點兒也不好玩!悶死了!母妃,父皇答應今年教我蹴鞠的!”
宋貴妃道:“又不是我不讓你去,你現在能下床麼?”周氏見李榮康一下子像泄了氣的皮球,出聲安慰了兩句,向紀安然笑道:“縣主娘娘,您擾著殿下養病啦,隨妾身回家去吧。”紀安然紅著臉起身道:“母親不要打趣我。”
李榮康見她沒有立刻出聲拒絕,以為她真的要走,一下子急了,一把揪住她的袖子:“不許走!”
紀安然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低頭看著他。李榮康鼓著臉頰和她對視片刻,轉頭向周氏道:“姨母,我一看見姐姐就覺得心裏歡喜,讓她多陪我住幾天嘛,好不好?”
周氏原就喜歡小孩兒,見李榮康軟萌萌的樣子,心一下子軟了軟,卻道:“殿下您不該叫安兒‘姐姐’,這不合適。”李榮康眨巴眨巴眼,從善如流地改口道:“康兒知道了。姨母,就讓惠嘉表姐留下來陪陪我吧。”
周氏道:“殿下好好養病,等病好了,叫這丫頭天天進宮陪殿下玩兒……”
宋貴妃笑著道:“姐姐,我和陛下都挺喜歡安兒的,安靜又懂事,不僅不會擾到康兒,有她在啊,康兒連飯都多吃了兩碗。從前喝個藥就像打仗,現在什麼都沒有安兒一句話管用。安兒進宮這些日子,他的病好多了。不過我和陛下這些日子心焦上火,在照顧安兒上多有不周……”
周氏忙道:“皇恩浩蕩,妾身怎敢埋怨皇上和娘娘?不嫌她任性不懂事就好。我這個做娘的,難得進宮一趟,有些話要交代給她聽,望娘娘海涵。”宋貴妃麵露不快:“姐姐怎麼越說越見外了。我還攔著你們母女倆敘話不成?隔間空著,你們娘倆趕緊去說體己話吧。”
周氏謝了恩,領著紀安然進去隔間,將門仔細關好,反過身扳住紀安然的肩膀。左右打量她的氣色。“安兒,怎麼回事,臉色這麼難看?”
“大概是覺沒睡好吧,歇歇就行了,沒有什麼。”紀安然道。若是周氏看見她半個月前的臉色,恐怕就不會這麼輕易被她糊弄過去了。
周氏點了點頭:“因為五殿下出了事,皇上和娘娘不敢再叫不相幹的人進昭陽宮,這裏頭服侍的都是他們二位的心腹,一應藥湯膳食均不假他人之手。待會兒我再去求娘娘恩準,讓萼兒和蕃兒進宮伺候你,她一意要留你,應該會答應的。”
紀安然因著同李榮康的秘密,不欲有人近身伺候,當即拒絕道:“不用了,母親。昭陽宮裏的太監宮女已經很多了,一應事宜都有專人負責,為了伺候我一個,還要再□□來兩人,似乎不是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