璫璫嬌蠻天真,但她身後兩個婢女卻不是省油的燈,就算什麼也不說,那種審視中帶著傲慢的目光也叫紀安然不舒服。碧枝和倩兒的“傲”,在她們麵前,根本算不了什麼。紀安然說笑了幾句,借口內傷不適,想要退席。
倩兒和碧枝不想這麼快回去,一來想留在樂臨身邊,二來這時候娛樂節目少,這樣的宴會算是有趣的,何況還有王爺縣主這樣的人物在場,大夥兒的興致都特別高。倩兒使了個眼色,年齡略小的碧枝膝行兩步來到樂臨身邊,借他身子擋住弈宣王、樂鳴濤等人視線,伸手挽住他手臂,撒嬌道:“少爺,現在還早哪。”
璫璫身後喚作暗香的婢女微微皺了皺眉。
樂臨道:“你呀,都多大的姑娘了,還像個小孩子那樣貪玩。”
倩兒笑道:“莫說是碧枝了,今日縣主娘娘在側,倩兒也舍不得走,想多看兩眼呢。”
璫璫“咯咯”笑道:“我有什麼好看的?”她身後的兩個婢女卻不動聲色地抬眸看樂臨怎麼處置。
樂臨道:“好啦,別頑皮了,送小娘子回去吧。小娘子身上有傷,你們去我房裏拿藥。記得好生伺候,有什麼事及時稟告。”他言辭雖是溫和,眼神卻帶著嚴厲,碧枝從小同他一起長大,對他的脾性十分清楚,想再央求一下,終是不敢。
紀安然道:“既然她們想玩,就留下來玩吧。我的傷不打緊。”
樂臨微笑道:“不行。”璫璫搶過話頭:“是啦,你是客人,她們是奴婢。主子都吩咐了,還不動身,不知道的還以為樂小將軍授意下人欺負你呢。”
倩兒麵色微變,連忙拉過碧枝,向紀安然賠笑請罪。
三人回到屋裏,倩兒給紀安然拿來一瓶藥丸,說是什麼西域傷藥,極是有效。紀安然自己已經服了十絕光明丸,這藥吃了也是浪費,便婉言謝絕。倩兒道:“少爺回來問起,奴婢可不好交代。小娘子是否還在怪罪我們?”紀安然便取了一粒,裝作要服,抬袖一擋,那藥丸順勢滑進袖中。
弈宣王帶著愛女在這裏盤桓了數日,不知和樂鳴濤達成了什麼協議,離去時雙方都麵帶笑意,言辭間也親熱許多。
另一頭,紀安然的心情可就大大的不好了。蓉城和平城的人回報,沒有找到李榮康與桂花。
這大出紀安然的意料,亦令她少有的坐立難安甚至六神無主。紀安然一連多日都沒有睡好,好不容易睡著了,噩夢卻一個接一個,擾得她無法安枕。
“你不用太過擔心,我答應你,一定會盡力幫你找到他們。”樂臨擱下筆,揉了揉眉心,轉頭見紀安然瞪著一雙漂亮的眼睛呆呆神遊,眼下青影淡淡,不禁出聲安慰。
紀安然回過神,輕輕“嗯”了一聲,起身走到樂臨身邊。“怎麼樣了?”
案上是一疊傷亡名單。
就在前一天,樂家軍留在山楊鎮的守兵發現了大股南下的突厥軍隊,迅速回來報信並將附近百姓遷入關內。在遷入最後一批頑固的村民時,因為勸說花費了太多時間,不慎與突厥兵相遇,雖然大多數軍民依仗地形僥幸逃脫,但斷後的士兵卻有不少死在箭下。
“現在還能抓緊時間把撫恤發下去,等開戰了就顧不上了。”樂臨起身,“要不要去看看我們的守城器械?”
紀安然隨他一起登上城頭。城牆外斑駁的匾額上刻著數個蒼勁古武的大字——中原第一關。
突厥人一旦突破這道橫山縱嶺的險關,就將渡淮河而下,在中原腹地長驅直入,威脅長江流域。
紀安然運極目力遠眺,黑壓壓的軍隊便在關外數十裏紮營安寨。
“你在想什麼?”樂臨轉頭盯著神思不定的紀安然,許是看出她心生去意,樂臨嚴肅道:“別以為隻要突厥攻不破此城就無事了,現如今二帝並立,各地政令不通,兵荒馬亂,你一個小姑娘,莫說南下尋親了,能走出多遠都是個問題。你能從錦都過來,除了身負武藝,也很有一番運氣。可好運不會時時伴著你。”
紀安然心裏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從錦都來時,京城雖破,時日尚短。而現在消息已傳遍全國,更甚者繼肅王在浣安稱帝不久,失蹤多日的衡王突然自郢水冒出,自立為帝,各地軍政要麼投靠兩邊,要麼謹慎觀望,各諸侯王亦是心思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