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髯河上,漂屍無數。遼騎或是活著被逼下水,或是死去在慌亂的戰場中,滾落流水之中。
方天定不得不下令將屍體全部撈起來,無他,中秋之際,正是瘟疫最容易發生的時候。
已經八月初十了,到了八月十五就是這個時代最重要的節日中秋節了。
一具一具的屍體被撈上岸,還是有一具又一具的屍身流到了下遊。
所謂馬革裹屍,也是客死他鄉,但卻比曝屍荒野來的好得多。
方天定看著滿目創痍,無半點北國風光可言的白髯河畔不由輕聲歎氣。
今世化入花草下,來年投進開封家。
擦了擦槍頭,這槍今天親自殺死了太多的人,不管是漢人遼人,始終都是人,殺一個是殺人犯,殺十個是屠夫,殺百個是魔。殺千個呢,真的能成為殺神麼?
一將功成萬骨枯,將軍墓前萬人塚。
感歎完之後,戰爭還要繼續。
八月十二日,殺字軍攻下莫州。
八月十三日,殺字軍攻下瀛州,從此,河間府到燕京將近八百裏的土地,連成一片。
這之後,再也用不著擴充蘇州馬場了,幽雲,就是最好的牧場。
雖然元代上有過江淮地區建立馬場產出好馬的例子,但是元代氣候冷冽,江淮也是很冷,所以才產的出那許多的好馬,朱元璋之所以能順理成章的趕走馬背上的驕子真正的緣由就是元朝自己到處開辟馬場,朱元璋毫不費力的組織起了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騎兵。
當然,這些事情是否會再次發生,還未可知。
八月十四日,方天定渡步瀛州城,聽聞城中有漢學書院,不由產生了好奇,向著百姓指的方向慢慢地溜達了過去。
書院方天定不是沒見過,當年在睦州城,就去過書院,隻是那書院等級很低,瀛洲這一座,據說考上了讀三年就可以去遼庭參加科舉。
當然,這科舉比起漢家的科舉,恐怕也是屬於小打小鬧,畢竟遼人信奉的是武力。如今,卻連武力也丟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聽著稚嫩的童聲,方天定不由得笑了,畢竟,這些都是帝國的未來。如同後世說的,這些人都是未開的花骨朵。
這些人終究會開花結果,或桃李滿天下。當然,免不了一部分人會成為奇葩。但是總有那麼大部分人會成才的。
教書的老先生搖頭晃腦道:“蒹葭呢,就是蘆葦,未開花的蘆葦,初生的蘆葦。蒹葭在河邊漲的那麼茂盛,那麼美。於是乎詩人就愛上了河岸上的女子。”
蒹葭是蘆葦,難道不是狗尾巴草麼,一直以為,蒹葭蒼蒼就是狗尾巴草遍地的場景。
方天定聽得出神了,卻沒想到教書先生看到了他,那先生微笑的點了點頭,然後拱手道:“統帥大人駕到,書院蓬蓽生輝啊!”
方天定才知道原來這老先生認得自己,隨即拱手道:“老先生客氣了,教才育人的老先生麵前,小可何當駕到二字!敢問老先生的名號,小子也好記得今日所受之教。”
這個教,當然是指的蒹葭的本意,但是老先生卻不知道,隻以為將軍客氣,隨即笑道:“老朽白水,自號種柳。”說著轉頭道:“這位就是今早提及的殺字軍統帥,還記得早間我說的話嗎?”
這後半句,自然是說給眾學生說的。這些學生,不過十二三歲,大的最多也就十四五歲,卻已經算是秀才了。所以這個書院的等級是很高的。若不然,也不會接觸到詩經這樣難控製的經文詩集。
要知道詩經很多都是讚慕愛情的,也有幽怨詩,有反對時政,反對戰爭的。
堂下學生齊聲道:“生是華夏人,死做華夏魂。”
不知為何,方天定腦海中響起了那打油詩的後兩句:要我學英語,那是不可能。
當然,這都是後世學生的惡搞,這個時代,先生的威嚴是很高的。太子的老師甚至有教育鞭打未來皇帝的權利。
當然,打就打了,打了等你當皇帝了還得感謝。如同趙構,能當上皇帝就是自己當王子時的老師,近臣出的力。這樣的事情,曆史上比比皆是。
方天定看著滿堂學子,不由有一種提筆的衝動,隨即向白水老人道:“借先生筆一用?”
白水老先生點了點頭道:“統帥要寫字,還是賦詩?”
方天定搖了搖頭,放好書案上的筆墨紙硯,拿出了最大的筆,沾了沾墨汁,揮毫寫出一排字。不是對聯,不是詩句,隻不過是一句警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