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爾·腓特烈西亞(Emir Friedricia)還是個流著鼻涕地處亂跑的小鬼頭的時候,這個村子在遙遠的南方森林裏。那裏氣候宜人,盛產各種野菜水果,林間經常可以捕捉到味道鮮美的小獸。最重要的是土地肥沃,容易耕作。隻要沒有天災,細心調理農田一年總能收獲豐盛。
思緒中浮現起那時候的情景,埃米爾覺得天堂的樣子大概就是那樣了。
天堂是虛幻的,那平靜的日子、日常的幸福也隻是構築在沙堆上的蜃景,稍不注意,毀滅的重錘就已經砸了下來。
那一日是收獲祭的前夜,大人小孩換上了新的衣服,老精靈看著一年的收成笑的合不攏嘴,年輕精靈期望能夠找到理想的舞伴,小孩們為熱鬧而歡呼。
人類的軍隊毫無預兆的衝進了村莊,穿著鎧甲手執利劍的惡魔從外麵湧了進來,火焰席卷了村莊,四周到處都是慌亂移動的影子,耳邊不斷響起尖叫、怒罵、咆哮,還有淫猥下流的笑聲。
抓起不習慣的武器反抗的年輕精靈被斬下首級。
被士兵們壓製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叫的女性被刺穿了胸膛。
踉踉蹌蹌的舉起拐杖試圖將士兵趕走的老者被劈成了兩半。
哭喊著想要搖醒沒了任何反應的雙親的小孩被利劍穿過咽喉。
在母親懷中一無所知、隻是茫然哭泣的嬰兒被長槍刺穿腹部,在惡魔的哄笑聲中高高挑起。
從藏身的山洞中,從母親顫抖的臂膀縫隙。曾經是他們的家、他們的村子的(地獄)烙印在埃米爾的視網膜上、烙印在他的靈魂裏。
地獄繪卷最後拖著整個村莊以及被害者的屍骸一起被大火吞沒,所有的一切全都化為灰燼,村莊外被風撫過便會泛起金黃波浪的麥田隻剩下留在土裏的平整秸稈,光禿禿的田間透著說不盡的淒涼。
這是埃米爾對自己種族背負的不幸宿命最初的體驗,鐵鏽氣味添滿鼻腔,身子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的(第一次),但絕不是(最後一次)。
幸存的族人踏上背井離鄉的旅途,尋找新的荒地,動手開墾勞作。但每當他們的日子開始有些好轉的時候,人類的軍隊就像食腐肉的危險種一樣如影隨形的出現,族人再次被屠殺,收成和土地再度被掠奪,失去居所後再次開始遷徙尋找新的土地,同時也開啟新一輪惡性循環的周而複始。
到最後包括已是中年的埃米爾在內,已經不足百的部族遷居進了這個人類軍隊不怎麼願意接近的尼福爾海姆山穀,悲哀的循環似乎終於結束了。
村莊裏的精靈真正在山穀裏安頓下來之後才發現狀況根本沒有改變,在山穀裏的日子稱為(生活)都是那麼的勉強,說成(苟延殘喘)反而比較貼切。
長年被濃霧籠罩的尼福爾海姆山穀由於光照相對外界較少,土地的貧瘠程度隻比沙漠好些。在開始墾荒的幾年裏,因為收成實在少的可憐,甚至發生過有族人活活累死、餓死的慘事。挺過那個年頭的老一輩都親眼見過走在路上的同伴一跤跌倒後再也爬不起來的慘況,那個畫麵片段同樣成了埃米爾無法忘記的記憶景象之一。
難以耕作的土地之外還有數量眾多的危險種在山穀深處徘徊,有時甚至襲擊村莊。耕地也必須是5名成年精靈以上的團隊才會被放行,單獨出入山穀成為被嚴令禁止的危險行為。
極端惡劣的不毛之地硬是被他們挺了過來,並且在此繁衍生息直到現在。
能做到這種堪稱奇跡的地步,精靈們承認的理由隻有兩個:母神瑪法對他們這個飽受苦難的種族尚存一絲看護。
大家在這個山穀中蝸居蟄伏不是永遠的,有朝一日他們會離開這裏去算算舊賬。
精靈的壽命比人類和獸人更長,記憶力也比那兩個在他們眼中野蠻殘忍的蠻族要好得多。
為什麼會淪落到眼前悲慘的境地,究竟是哪些混蛋一手造成一幕幕的慘景?
精靈們非常清楚,兩個蠻族幹的(好事)深刻到幾代精靈都難以忘記的程度。
一千多年不斷累計疊加的迫害屠殺創造了同等份量、甚至比之更加沉重的怨毒。眼下精靈們隻是讓憤怒怨恨在心中積澱發酵,終有一日會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在那個時候將加注在他們身上的屈辱迫害千百倍返還給他們的敵人。
所以,無論是老族長埃米爾還是其他精靈的感官對(人類)絕不可能是什麼好的印象。
當布倫希爾通過訓練過的獵隼傳遞回來的布片上出現在一個(奇特的少年)幫助下成功擺脫了追殺,並且準備將這個(知識淵博者)帶回山穀協助開金礦這樣的內容時,老爺子的臉一下子泛起嚇人的潮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