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9.旅行商人(一)(1 / 2)

清洌的井水打濕臉孔,陣陣侵襲麻痹大腦的倦意被冰涼衝散去部分,眼眶裏打轉的酸澀感覺獲得潤滑後也緩解下來。

“……真該死!”

沒能享受充足睡眠讓洛克情緒糟糕,不過促使他開口斥罵的,絕不僅是簡單的生理問題,那最多算次級衍生因素。

尼埃爾對他描述的戰鬥過程談不上丁點榮譽、人性、道德之類成分存在,不擇手段追求更快更有效殺戮人類的作戰方式讓他很不舒服,厭惡至極。

(沒種的卑劣混蛋!)。

很想為這樣的感想再添加些詛咒進去,讓人身攻擊來得更加猛烈一些。隻是擔心讓皮埃爾騎士不快,洛克就此作罷。

“傻小子,你指望劊子手和蠻族會因為道德和精神層麵的指責放棄邪惡向善?別忘了,尖耳朵們和獸人一樣是群卑鄙的野獸!”

誠如騎士所言,和不信仰唯一神明·至高母神瑪法的異教徒之間能夠用於對話的,唯有刀劍。

將斬斷邪惡的利劍送進尖耳朵的黑心腸要如何做到?

看似簡單得不用去思考,答案清晰明確的問題牢牢困住了騎士和他的侍童。

敵人在哪裏?

最優先麵對的問題棘手的會讓人撓光頭頂的毛發。

尖耳朵數量一直不多。從地形複雜的山林裏揪出這些個精通偽裝和隱蔽的雜種,難度不亞於在一盆豆子中找出特定性狀的那一顆。

組織搜索小隊進行反擊聽起來是個不錯的解決辦法。可惜眼下沒有熟悉地形的向導,沒有熟悉類似奇襲作戰的高素質士兵,沒有適合山地環境的武器。

人員可以訓練,武器可以製造。可這些都需要充足的時間最為關鍵的要素實在談不上充裕。

現在已進入深秋時節,最多再一個月將會進入冬季。大雪封山的日子裏出征純粹是拿士兵的生命發瘋,沒有哪個腦袋沒長錯的指揮官希望在白茫茫的山溝裏餓死、凍死。

挺過冬天之後的春天也很難說得上算是開戰的好時節,雪融之後道路泥濘,大隊人馬要通過一腳下去泥巴能沒到膝蓋的道路隻有大量征發勞役修路。

春耕時節的農夫們都忙著耕耘播種,這直接關係到他們的收成和上繳的稅金。讓他們去幹修路的工作必定會引起民怨,盡管伯爵的軍隊可以彈壓(微不足道的小麻煩)。但如果發生尖耳朵襲擊補給車隊跟修路民夫的狀況,再怎麼不關心螻蟻般的平民,為了自己的肚子。貴族指揮官還是會分散兵力四處被動防守……

頭腦簡單地騎士本不應考慮戰鬥之外的事情。經曆過拉普蘭地獄般前線的皮埃爾騎士卻不得不審視各種可能出現在戰場上的問題。沒有充足後勤保障的軍隊想要發揮戰鬥力是何等的艱難,在雪窩裏咬著手指大小、堅硬如鋼鐵的黑麵包挺過寒冷夜晚的下級騎士再清楚不過了,所以他十分清楚,擺在麵前的,是一道近乎無解的難題。

更何況,尖耳朵還持有數量、原理不明的神秘武器。

歸根結底,此次清剿行動的失敗,戰死士兵死因中所占比例最多的都是由那些神秘爆炸造成的。

騎士們深惡痛絕的射殺救援人員戰術造成的傷亡數字和死於爆炸的人數相比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添頭。

弄清楚神秘爆炸的真名目和相對應的解決手段之前,恐怕很難組織起新的討伐隊了。

“一切都看阿讓托通伯爵如何決斷了,下級騎士的我們想再多也沒用,根本撼動不了大局。”

吐掉帶有些許喪氣消沉的話語,騎士打發洛克回房間睡覺去了。

“……怎麼可能安穩睡大頭覺嘛。”

木桶裏搖擺不定的水麵倒映出搭著毛巾的僵硬麵孔,半遮掩的陰沉表情像個鬧別扭的孩子,縮在角落一言不發的摸樣。

總能用微笑和樂天做派應對生活的男孩對水麵搖曳的歪斜扭曲臉孔感到奇異的陌生,還有……一點某明奇妙的憤怒。

不清楚對象,不明白真正起因的邪火。

“去練劍吧,出身臭汗,洗個澡之後人就清醒了。”

壓下塞爆腦袋的惡劣情緒,侍童從腦袋上抓下毛巾搭在水桶邊沿,嘟囔著準備開始一天的修業。

門口傳來馬車壓過土路時獨有的馬蹄、車輪二重奏,昨日運載陣亡士兵遺體的馬車經過時沉悶壓抑,這時的曲調清脆利落,給人以晨光般的輕鬆暢快感覺。

馬車在牆外停止了演奏,交談的話語和馬兒粗重的鼻息很快躍過牆體鑽進童心未泯的侍童耳朵裏。

充滿憤懣的心境隨著分辨出女孩們的輕笑聲躍出好奇的小貓,抵擋不住貓爪撓動心房帶來的難捱酥癢,侍童洛克輕輕打開前門一探究竟。

一桶水撥出去就能撞上對麵房屋的中等寬度街道的右側,跨越各年齡層的女性們正圍著顯然剛來的馬車小聲說這話,經曆過災厄般令人傷感、憤怒的迎接討伐隊歸來之後。露出笑臉成了人們較為困難的事情,因為自身的心情,也因為會犯眾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