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受了驚的兔子跑得更快也更具衝擊力的前鋒傳令軍馬幾乎擦到鎧甲披風,呼吸眨眼的擦過瞬間,洛克看見那名傳令兵的頭盔完全歪掉,為腦袋提供保護的防具下麵,胡子拉渣的麵孔布滿驚懼。
有危險種在他後麵追嗎?
冒著傻氣的奇怪疑問從體內竄起,嗅出傳令兵卷起的風中帶著一股鐵器生鏽的異味,侍童不禁朝騎兵疾馳來的方向行軍隊列的前方伸長脖子張望起來。
閃光。
頭頂上的顏色被塗改成單一白色時,冒出的詞彙隻有這一個。
比閃電更刺眼灼熱的光軸將討伐隊上方的天空劈開,吹襲向地麵的強風幹燥炙熱,裹挾異樣臭味的溫度連嘴裏的唾液也蒸幹,塵埃塞進鼻孔和口腔,眯起的眼縫裏勉強可見雲彩消失後空無一物的湛藍天空。
“鎮靜!鎮靜!全都原地站好!”
臉色蒼白的督導軍官最大限度撕扯著嗓門咆哮著,劍鞘、鞭子、拳頭紛紛招呼在抱著腦袋亂叫亂跑的不長眼蠢貨身上。
各種暴力、各種努力取得實際效果之前,軍官們所做的一切全部歸零。
半空中幾個黑點從勉強可以分辨的針眼大小不斷增大,直至占據仰望天空者視野後的刹那,激起巨響、塵土,墜落於失修的路邊。
塵埃顆粒迷住人群視線,塞滿鼻腔後令受害者咳嗽不止。人類們不得不用手遮掩口鼻等待能見度提升,在所有人能看清塵埃中心的墜落物為何之前,類似肉片烤焦的氣味散布於空氣之中。
“這味道是……”
皮埃爾騎士僵住了身體,堅硬邋遢的胡子居然顫抖了起來。
慘叫從擠過去的新兵喉中衝出,也從騎士的記憶中複蘇。
“不準看!所有人退後!退後!”
軍官們驅趕著圍上來試圖一探究竟的新兵,強忍著湧上喉頭的酸苦與內心的激蕩起伏,竭盡所能的控製住隊伍和軍紀。
人心的浮動靠一味壓製難以取得效果,再加上一些足以產生不好想象、被所有人目擊的畫麵……
“魔法!尖耳朵使用了魔法!”
“胡說!怎麼可能會有這種蠢事!你丫的沒睡醒嗎!”
“你自己去看看那坨東西!”
“怎麼辦……果然不應該當兵的……”
“全能的母神,請您保佑您虔誠謙卑的信徒……”
騷動、混亂、動搖尚未正式接戰,討伐隊的士氣就出現了問題。
名為(不穩定情緒)的瘟疫以遠超督導軍官管控措施的速度擴散,沒有接觸過對手,沒能認知適才為何種攻擊、甚至從未用刀劍劈砍過肉體,和在名為(敵人)的家夥對陣中拚死奪取一線生機的穿軍服農夫們動搖了。
接受過嚴格的基礎教育,個人心理素質得到充分錘煉的洛克比年齡超出他甚多的菜鳥新兵表現得更好,吐意被強行抑製住,臉孔尚殘留有健康的血色。
能堅持著做出騎士的樣子,菜鳥侍童足可以引以為豪。
(這……是魔法能弄出來的嗎?)。
喪失體力和行動能力的身體包裹下的心髒緊縮成漆黑團塊,擂鼓般的收縮振動覆蓋聽覺,視界思維完全被墜落之物遮蔽。
翻卷融化的金屬片八成是鎧甲的某個部分,超高溫烘烤之後,足堪抵擋刀劍的胸甲像抽走水分與生命的枯葉般卷曲起來,強壯的肉身蒸發大半後留下碳化焦臭的餘燼,皮膚、血管、肌肉、骨骼慘遭熱流舔舐成為幹縮的焦炭,在那之下,焦黃蒼白的斷骨格外紮眼刺人。臉頰一側露出頜骨的慘狀把恐怖升華至超出一些人心理承受能力的地步,胃袋中的食糜胃酸從人類的嘴裏回流向大地。
(鎮靜!洛克!你可是大男孩兒,未來將要成為騎士的人物,一點小場麵是難不住真正的騎士的。)。
念叨著自我鼓勵的語句,上下齒狠狠加緊嘴唇,刺痛的感覺激活麻痹的身體和思緒,短暫紊亂的呼吸調整回緩慢的節奏。
做完這件事時,額頭已經布滿一層油汗。
皮埃爾騎士讚賞的目光從洛克身上收回,侍童在不知不覺間錯過一次體驗被導師肯定的喜悅。
那本來會賦予這個男孩一些寶貴人生經曆。
情況並不容許洛克的導師將精力過分投注於弟子的成長之上,掌握局勢、做出正確的判斷比教育小孩要更重要、迫切的多。
剛才的光束必定是攻擊術式無疑,表現出的威力純粹是(離譜)才能夠形容的。
存在於世間的萬物現象最終都會消失。好比沒有不會枯竭的甘泉,沒有不會熄滅的火苗,有(存在)的因必定會出現(結束)之果,魔法同樣不會脫離這最基本的概念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