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打心底期望所有人都能幸福,衷心的如此期盼著。
每個人在自己的幼年時期多少都會有如此的願望與理想,但是隨著成長和經曆的積累,單純天真被殘酷的人生磨礪洗褪之後,誰都會明白那份善意的祈願有多麼遙遠和幼稚。
不明白何謂幸福,但李林尤為清楚(讓我所有人幸福)是一個多麼無力且不現實的願望。
盡管被羅蘭那樣熱切的崇拜憧憬著,但事實上無論本質還是目的,李林恰恰是和那期望最遙遠的彼端存在。
“每個人最終會成為什麼樣的大人,不會取決於他崇敬什麼樣的偶像。那個人製定了怎樣的人生目標,為此怎樣執行才是有參考意義的。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人生,最後人生便會將他塑造成怎樣的人。追逐太過宏大的目標會讓自己和別人在途中就透支太多的代價而倒下,故而我也不過是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讓一部分人幸福罷了。”
少年商人眯起眼睛,嘴角泛起大人的世故與圓滑。無可挑剔的精辟邏輯和語言當成哲理格言解讀亦不為過,伊麗絲卻微微簇起細長眉毛。
李林所言沒有任何問題,但太過現實甚至有頹廢的味道,把小孩子的微小善意也否定,斷言(讓所有人幸福是不切實際)的冷酷讓伊麗絲略感不滿,老板娘客套的淺笑中,附著刺探的目光。
(果然,是距離感麼?)。
維持著笑臉,伊麗絲在心中呢喃著。
介紹業務、招攬生意時。李林會用親切言語附加肢體動作將客戶和自己的間距拉近,聽眾會慢慢進入不設防的傾聽之中,隨著他設下的節奏自己在腦內編織想象出(正確的信息)。
可說是超一流的商務交流技巧吧,也可能是與生俱來的演技。某種程度是堪輿操作係魔法影響精神效果匹敵的社交奇術。達成這神奇效果的關鍵訣竅正是如何逐漸消弭雙方之間的心理距離。
剛剛說出那番哲理性言論的李林卻完全是反其道而行,給伊麗絲越來越遙遠的感覺。
(根本沒有坐在眼前的實感,像是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居高臨下觀察,再把聲音送到耳邊。)。
結論與莫名的寒意襲上神經,伊麗絲的臼齒緊緊齧合在一起。
這個少年身上異樣的超脫感是怎麼回事?會有帶這種奇異氣質的人類嗎?
“有個冒昧的問題想要請教老板娘,可以麼?”
和伊麗絲對視的模式化笑容再度開口,伊麗絲反應過來許可之前,逼問頂了過來。
“一直沒看見老板呢?是外出遠行了嗎?”
“大概正和村裏的男人們聊天或是打獵去了吧,那個人一向散漫慣了,對生意和禮數向來不怎麼在意,和總裁閣下沒法相提並論呢。”
在(禮數)這個詞彙上加重語氣,伊麗絲的笑容變得僵硬起來。若交談對象知情識趣的話,立即會意識到自己踩上釘子,老老實實後退道歉。
李林依舊掛著微笑,丟到人群中會立即被遺忘的大眾麵孔苦笑著。
“原來如此,那麼昨天晚上……算了,一點小事。”
互不相關的提問和自嘲勾連在一起,意有所指的話語讓伊麗絲心中一冷。
小旅館的男主人並非像搪塞之言中所描述的那樣不堪,對這個家庭以及農閑時經營的小旅館,戶主傾注了極大的熱情和精力。盡管生意並不紅火,來投宿的也隻是零星的遊客、馬車商人和吟遊詩人。老板每一次都是極為熱情的招待每一位客人。
從昨天到現在,並沒有特別繁忙的農活,男主人卻沒有出來接待客人,也沒有如女主人所說那般摸魚偷懶或是去森林中狩獵。
總裁先生似乎掌握了旅店老板的行蹤,現在是來興師問罪抑或摸底的麼?
壓下令自己深感不安的疑問,伊麗絲調整話題,微妙的氣氛隨事務性的展開沉澱下來。
“您今天一個人光臨小店,不隻是為了享受一杯不受人打攪的牛奶吧?”
“您有興趣加入本公司嗎?在下想經常喝到這種口味的牛奶呢。”
拐彎抹角或是遮掩回避會讓談話對象不耐煩甚至是反感、質疑交談對象的誠意,以單刀直入應對開門見山的發問李林直白的提議多少在伊麗絲預測範圍之內。
V·E公司總裁感興趣的不是小旅館的飲食和住宿有多舒適宜人,而是老板娘伊麗絲的(才能)以及(身份)。
偽裝成人類摸樣的精靈們無法感覺到異常,李林踏入村莊開始便察覺到了村莊內循環流動的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