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昱靠著沙發突然直起背,象征性地伸手握了一下:“我們見過。”
“是見過。”
第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陳昱突然輕笑了一聲,不同於他帶著黑框眼鏡的沉穩,卻是有點兒挑釁的:“不高興的時候自己喝一瓶酒,別選度數太高的,不然假裝發酒瘋的時候自己也是暈的。”他說話時看著盧微微,似乎還記得,兩年前在同翰大酒店,有個人離他而去,他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默默地喝酒時,盧微微經過那個位置,看似好心卻有點兒嘲諷的話語。
那天她休息,隻是回來拿東西,碰巧便看見了。
“後來呢?”盧微微伸回手,揚嘴笑道:“是假裝發了一場酒瘋,還是醉到連發酒瘋的力氣都沒了?”
“都不是。”陳昱並沒有看盧微微,靠著沙發慵懶地望著浮動的窗簾:“一個喝了酒的瘋子能幹什麼?”她看到他眼裏的鄙夷,是在鄙視當時的他自己。她想,一個能為情所困的人是不會幹出什麼大事的,陳昱顯然不屬那一類人。
“你的前女友都不能給你帶來三天的後遺症。”盧微微攤手:“真不知道是你太無情還是你女友太失敗。”
陳昱回頭對她笑了笑,他顯然並不排斥她,就像她當初說了一句話,他就突然意識到,無論假裝還是真的發酒瘋,那都是一件極其愚蠢的事情。他很忙,忙到根本沒時間多愁善感,當時是龍鼎華盛的收尾期,他實在抽不出諸多經曆去假裝挽留,或者假裝發酒瘋。
“也許都。”他並不想說太多從前的事情,隻是覺得,這次徐澤宇死活讓他過來相親的對象實在是很有意思。
“如果你是個當斷則斷當機立斷的人,我想我會很欣賞你。”盧微微沒打算在這裏浪費太多的時間,“當然,你工作上的成就也很讓人欣賞,不過你知道,做我們這一行的,大多數的誇獎都是違心的。”而後指了指自己:“我也是。”
帶著調侃的笑意,他想盧微微是絕不會欣賞他的。
他差點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如果是普通社交場合相識的話,他想他能跟她多說幾句。不過顯然,誰都沒有這個心思。
“對不起,我得先走了。”盧微微拎包起身,微笑,“你可以當作這是一個意外,我不會告訴別人我見過你,在某種場合。”她想,陳昱這種業界內的新貴是絕不希望被別人知道他在相親的,她也不想。“雖然我還是有點好奇,不過直覺讓我閉嘴。再見。”
盧微微正準備離開,陳昱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十指交叉麵向窗戶,在她的手握上門柄的時候對著空氣不甚在意道:“相個親而已。”從容得似乎隻是吃個飯喝個茶,她腦中停留的卻還是兩年前那個借酒消愁未遂的他。
她停下腳步,既然陳昱都不在意,她也無須裝作自己有多善解人意。抱臂靠著門邊的牆,兩道秀氣的眉毛蹙了蹙:“那麼,我是否可以問一句,你怎麼會淪落到……咳咳。”
“淪落到相親的地步?”陳昱一直很沉靜地坐著,沒有多餘的動作和表情,從盧微微的角度,正好看見臉廓棱角在燈光下的流暢。“你不也是。”盧微微雖沒有陳昱那樣的名氣,可同翰也是本市龍頭集團之一,同翰旗下酒店的經理收益自然在水平線以上,盧微微長得幹淨利落,以陳昱男人的眼光,不至於相親。
他亦發現,盧微微在來之前並不知道相親對象是他,否則初進門看見他她也不會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我是個例外。”盧微微笑答:“除非,你和我一樣有個意外的原因。”
“比如?”
“比如為情所傷從此看破紅塵卻又無奈世俗的壓力被逼過來相親。”這麼一說盧微微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正中了靶心,陳昱兩年前分手之後就一直專注於龍鼎華盛的工程再沒談戀愛,不會真的是為情所傷了吧?如此一想頓覺眼前之人風華和榮耀背後滿滿的苦楚,忍不住想要為他鞠一把同情的淚水。
陳昱看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職業習慣致使臉部表情也沒有太大的變化,用指甲輕輕敲了幾下玻璃茶幾:“如果這就是你來相親的原因,我是不是應該假裝很同情你?”
盧微微走過去重新坐了下來一本正經道:“你不用裝,一來,被說穿的人總礙於臉麵不願意承認;二來,假裝同情是個技術活,沒裝好看起來可能會像抽風。”
陳昱依舊是他原來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淺酌咖啡淡淡道:“比如?”
“張口困難、蹙眉、口角下縮、咧嘴苦笑、微帶淚光。”盧微微鎮定回答。
陳昱放下杯子,驀然抬頭,透過鏡片眼眸深幽似玄天夜幕,深沉地讓人無法把持,說話時卻又帶著一點反差的輕佻:“那不是抽風,是破傷風。”
盧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