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回到鎮上充給養,由於怕有逃兵,學生都被分配到遠離家鄉的區域,不僅沒有親戚,連語言者卩不通,這時就顯示出普通話的優勢來,可即便如,在一些偏遠的鄉村,手語還是第一選擇。
我把豌豆的遺物寄還他家裏,那本書還真花了我不少郵費,本想寫一封情真意切的慰問信,但提起筆,卻又什麼都寫不出來,最後隻好草就兩字,“節哀”。倒是在給李小夏的明信片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這已經是第二十三封了吧。
找了個小店給MP3和手機充電,順便給家裏發條短信報平安。行軍中多數情況下是沒有信號的,別信那些狗屁廣告,什麼“地上地下全覆蓋”,最要命的是,你不知道下一次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交電話費充值的地方,因此要省著點花。
淳樸的鎮民收了我一塊錢,咧著嘴笑,他們肯定沒看到過這麼多灰頭土臉的大學生,也確實有些老頭老太朝我們豎起大拇指,或許隻是因為我們帶來一筆額外的生意,但一想到豌豆,我隻想豎起中指。
教官辦妥了豌豆的後事,帶著我們下館子。說是下館子,其實也就是吃點熱乎的,多幾個葷菜,管飽。
教官說,我們距離完成這個季度的任務還差24%,現在時間很緊迫,上麵壓力很大。
沒人說話,隻顧著往嘴裏教拉飯菜。
教官了一句,大家要爭取拿下“金貓獎”啊。
還是沒人說話。
所謂“金貓獎”,是每個片區為完成滅鼠任務的優秀隊伍設置的獎項,據說本來想叫“金鼠獎”,後來一想不對,怎麼能把老鼠頒給滅鼠英雄呢,就改了過來。這個獎是跟教官獎金掛鉤的,要是我我也急。
教官一拍桌子,怒斥一聲,你們還打算慫一輩子了!
我把碗端起來,挪開椅子,等著他掀桌子。
可他沒有,又坐下,開始吃飯。
有人怯怯地說了句,探測器壞了吧。這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家紛紛附和,說不知打哪來的消息,有隊伍用探測器找到了稀土礦、油氣田什麼的,馬上當地生產,解決就業了。
教官也被逗樂了,說淨瞎扯淡,探測器跟蹤的是新鼠血液內的示蹤元素,怎麼可能找到油田。他又加上一句,不過也可能這些鬼機靈忽悠卩自們,但隻要跟著水源走,我就不信找不到。
我問,那到底是跟著探測器走,還是跟著水源走。
教官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跟著我走。
官是那你一想他的。
在新兵訓練營上,他鐵青著臉,一上來就問,誰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來這裏。
半響沒人答話,豌豆怯生生地舉了手,說保家衛國,引來哄堂大笑。
教官依然沒有半點表情,說了句,很好,獎勵你做十個俯臥撐。豌豆的眼鏡差點沒被眾人的狂笑震碎,但這笑聲隻維持了三秒。
“其餘的人,做一百個,馬上!”
他在吭嘛作響的人堆裏巡邏,用教鞭戳著姿勢不夠標準的倒黴蛋,丹田十足地訓話。
“你們為什麼會來這裏?因為你們是慫人,說得文明點,失敗者!你們耗費了國家社會那麼多的糧食和資源,花了父母養老的棺材本,到頭來連份工作都找不到,連自己都養不活,你們隻配抓老鼠,跟老鼠作伴!說句心裏話,我覺得你們連老鼠都不如,老鼠還可以出口創彙,你們呢?瞧瞧一個個那副德性,說說看,你們能幹嗎?泡妞嗎?作弊嗎?玩遊戲嗎?接著做,做不完不許吃飯!”
我咬牙切齒地做著俯E卜撐,心想,要是有人挑個頭,一起拚了,就不信擺不平這王八蛋。可惜大家心有靈犀,都想到一塊兒去了。
吃飯的時候,我不斷聽見敲碗的聲音,所有人的手都抖得拿不穩筷子。一個黑不溜秋的哥們兒把肉掉在了桌子上,被教官看見了。
“撿起來吃掉。”
那小黑哥也是個性情中人,他死死地瞪著教官,就是不動。
“你以為你們吃的從8〖來,告訴你,你們不屬於軍隊正式編製,你們吃的每一粒米,每一塊肉,都是從正規軍的牙縫裏摳出來的,給我撿起吃了!”
小黑哥也從牙縫裏迸出一句:“誰稀罕!”
嘩啦一聲,我麵前的桌子飛了,湯啊菜啊飯啊灑了我一身。
“那就都別吃。”教官掀完桌子,甩甩手走了。小黑哥由此一戰成名,得名“黑炮”。
第二天來了個唱紅臉的,片區裏的主管領導。他先給我們上了一堂政治課,從“碩鼠碩鼠,無食我黍”講起,縱橫幾千年,總結了鼠災對人民群眾生活生產的危害性,同時,又審時度勢,結合當前國內外經濟政治形勢,透徹分析了本次鼠患的特殊性與整治的必要性,最後高屋建瓴地提出期望,還是十二個字,“愛國擁軍偉大,滅鼠衛民光榮”。
我吃了頓好飯,聽說了昨天發生的事後,領導對教官進行了嚴肅批評,指出“大學生是天之驕子,祖國未來的棟梁”,要“平等、文明、友好”地交流,要講究“技巧性”,不能“簡單粗暴,一棒打隹r。
隨後,領導和我們親切合影留念。其中有一張我記得最清楚,大家排成一行踢正步,領導牽著一根繩子,從我們腳尖上橫過,為了表示隊伍步伐齊整,每個人的腳尖都必須剛剛好點在繩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