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銀河係獵戶座E星P城。時間:獵戶紀年10年。星球振動頻率:C級0誌龍一夜未睡。他被噩夢驚醒。兩隻充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桌子上那幅油畫——這是女兒芸的傑作。畫作反映的是一個兩手抱頭,充滿絕望的人正在尖叫,他的背後是黑色奔湧的河流和血紅色的天空,尤其是那張因恐懼和痛苦而格外扭曲的臉,乍看像一個骷髏那樣怵目驚心。更讓他匪夷所思的是,芸把這幅畫的主題命名為“尖叫”。“芸,我的女兒,你在8P裏呢?”想起自己的女兒,誌龍不禁目艮含熱?目。

窗外的天色灰暗低垂,不見一絲陽光,令人感到非常壓抑。他從柔軟的沙發裏抬起有些僵直的身子,感到全身每個細胞似乎都要分解了。電視牆上的視頻充斥著希尼羅大陸的各大民航機場正在關閉的畫麵,到處是躁動不安的人群和各方人士的抱怨聲——他心煩意亂地關掉電視,把一杯隔夜黑咖啡一飲而盡。

作為一個地質與氣象科學家,他還從來沒有這樣焦躁過。近來E星地質活動太反常了。雷島埃菲德火山持續噴發的壯觀場景,盤旋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萬丈火焰裹挾著厚厚的火山灰升騰到8千米高空,形成了蘑菇般大大小小的火山雲,在星球大氣環流的作用下以排山倒海之勢,正高速飄向希尼羅大陸。昨晚上頂頭上司老K的電話都要打爆了,讓他無論如何都要結束休假,馬上返回氣象中心工作。

不知怎的,誌龍昨晚上的心情很糟糕,他有些生硬地拒絕了老K讓他提前結束休假立即返崗的指示。他感到心煩意亂。其實誌龍並不是一個對工作缺乏責任心的人,正相反,這幾年他經過實地考察,在大氣環流研究領域撰寫出的論文就有十多篇。

誌龍的家裏出大事了——他唯一的女兒芸丟了,芸是十七歲的大姑娘了,一個活生生的人,說不見就不見了,警方認為是不明原因失蹤。在他看來,這個結論實在荒唐之極。他是科學家,從來都講究科學實證,沒有證據的結論屬於荒誕,物質是不滅的,再說剛失蹤兩天,難道就找不著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怎麼能沒有證據呢?

自從他十年前離異之後,女兒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和心靈支柱。如今他的精神支柱突然憑空消失了,他怎能不上火不著急?

想起自己的寶貝女兒,誌龍又心裏感到一陣揪心刺痛。芸是個美人胚子,天生聰穎,個子高高的,體質也極佳,酷愛繪畫和攝影。但她對學習卻不大上心,尤其不愛上學聽課,經常利用上學時間獨自一人去野外郊遊。誌龍作為家長,起碼也是管教不嚴,為這事他沒少挨學校老師的數落,有好幾次芸的班主任還特意趕到氣象中心找他,商談怎樣教育孩子的問題。

說實在的,誌龍一開始還沒怎麼把老師的話當回事。教育工作者總愛小題大做,危言聳聽。你老師說我的女兒不愛學習,那怎麼解釋芸每次考試時,每門功課都是A的成績呢?

關於這一點,芸的班主任也直搖頭,這位女士無法解釋,更無法理解。是芸智商高嗎?還是她每次考試取得的好成績都是命運之神對她的關愛呢?

前天,芸在桌子上給父親留下了一張紙條,大意是要和幾個朋友去看火山噴發,拍幾張一輩子難得的大自然壯觀圖景,她會注意安全,讓誌龍不必掛念——並叮囑他一定看看她前兩天畫的那幅畫。誌龍一直覺得芸從小在性格和思想上就有些與眾不同,有些怪異,就拿她的繪畫來說,反映的符號抽象而怪誕,讓人覺得很模糊、很神秘,不大清楚要表現什麼具體而明確的主題。

現在,這個孩子又一去不歸,她究竟是怎麼了?

但是正應了那句古話“人有旦夕禍福”,從前天晚上開始,芸的手機就打不通了,芸的幾個朋友的手機也打不通了。誌龍憂心如焚,隻好報警。但是在火山猛烈持續爆發的情況下,警方又能做什麼呢?

誌龍的耳畔似乎又響起了女兒芸那優美動聽的吟唱聲:“藍色的天幕上全是星星,訴說著無盡的思念;有一顆星嗬,是我們的家鄉E星,古老的文明是滋潤我成長的希望。親愛的爸爸媽媽,我要在這星空獨自飛翔,但是前方的道路還太長太長……”

雷島四麵環海,靠近E星北極,位於希尼羅大陸的西北方,是通向北極圈的戰略要點。P城坐落在雷島的西北方,而雷島爆發的火山灰隨著E星自轉方向飄移,大多飄向了東南方向的希尼羅大陸。P城因禍得福,倒成了不受影響的“世外桃源”了,按老K的話說,雷島把災難輸出了。但無論如何,作為一個資深科學家,誌龍認識到火山噴發具有極大的危險性,尤其是近距離的觀現,強大的火山熔岩和灰塵極有可能危及生命,芸實在是太不聽話了,他必須找到自己的親骨肉——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