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1 / 3)

羅盤回村,小麥已經抽穗。田間小路彌漫著野蒿和油菜花的清香,蟲鳴鳥鳴不絕於耳,蝴蝶不時撲到臉頰。時間真是飛快,羅盤抽抽鼻子,竟然酸酸的。

數十日,羅盤奔走於幾個城市,追尋著侯夏王丫的蹤跡。他以為有了兩人的消息,找見會不費什麼勁兒,沒想到影兒也沒瞥見。侯夏王丫似乎知道羅盤在找他們,故意和羅盤捉迷藏。羅盤剛探到兩人的住處,他們就搬離。一次,羅盤探到侯夏住在尖嶺,是個被城市包裹起來的村莊。他沒顧上吃午飯,匆匆趕到,一家一戶問,傍晚,終於尋到,房東指著王丫照片說,兩小時前退了房。羅盤問他們去了哪兒,房東搖頭。羅盤還去兩人的屋裏瞧了瞧,屋子已被房東清掃,侯夏王丫沒留下任何線索。羅盤又趕到火車站,並在車站逗留數日,沒逮住侯夏王丫。一次次希望和失望,令羅盤萬分焦躁。一天洗澡,還跟人打了一架。那人說羅盤濺了他,羅盤沒情緒,說話也不客氣,洗澡還怕濺?那人撲過來就打,旅店老板叫來警察才把兩人分開。羅盤多處受傷,生疼。羅盤沒少罵侯夏的娘,罵王丫蠢,甚至產生放棄的念頭。第二天,他的怨氣便消散了。他答應王寶生,要把王丫找回去。王寶生那張臉像一枚瘦瘦的圖章懸在羅盤頭頂。

錢花完,羅盤終於有理由回家。羅盤沒糟蹋王寶生的錢,每天都精打細算。羅盤也沒偷懶,像找自己的女兒一樣找王丫,他對得住王寶生。羅盤回家是坦然的、放鬆的。可聞見野蒿和油菜花的味道,羅盤突然犯難。村莊近在眼前,他怎麼見王寶生?怎麼向王寶生交代?花王寶生那麼多錢,卻沒帶回王丫任何消息。羅盤發愁還不止王寶生,沒找見侯夏王丫,但羅盤找見了散落在各個城市的鄉親。羅盤知道了他們的真實生活或者說秘密。吳誌成女人和馬三定同居;劉保說二女兒在服裝廠,其實在夜總會,描眉畫眼,幹的肯定不是正經營生;楊文廣兩口子在城裏撿破爛,並非楊文廣父親炫耀的替人看家;馬結巴幹著偷盜的勾當,還買了車。沒有誰讓羅盤打探,可羅盤帶回了他們的消息。如果有人問,他怎麼說?不知道就罷了,偏偏知曉,這令羅盤灼心。羅盤更想不通的是,不管幹啥,在羅盤麵前都有優越感。像楊文廣兩口子,眉飛色舞地講述在垃圾裏撿到了什麼,除了用的,還有現金。楊文廣還提出給羅盤撿個手機,好象羅盤是向他乞討去了。要不是打聽王丫,羅盤早就甩手走了。

當然,王寶生最令他頭疼。王寶生在等結果。羅盤在路邊坐下,琢磨該怎麼和王寶生說,直到天黑也沒想出啥來。不管怎樣,不能在地裏過夜,總得和王寶生見麵。羅盤悄沒聲息,想回家睡個好覺。羅盤自嘲,偷偷摸摸,賊一樣。

院裏靜悄悄的,偶爾有一聲羊的咩叫。羅透插了大門進屋,想給宋如花一個驚喜,所以輕手輕腳。一個瘦長的背影撞進眼睛,羅盤以為自己走錯了門。猶豫間,王寶生回頭,大叫,你回來了?隨即抓住羅盤搖晃兩下。羅盤愣了,片刻,辨清這是在自己家裏,問,她呢?王寶生不答,上上下下打量羅盤,我不是做夢吧?羅盤機械地搖頭。王寶生說,我還以為你從電話裏跑出來的。羅盤這才看見那部紅色電話機,知道是王寶生安的,羅盤責備,花這個冤枉錢幹啥?村裏有電話嘛。王寶生說往家裏打方便。羅盤再次問宋如花哪兒去了,王寶生傻傻的,我不知道啊。羅盤沉著臉罵,真是不要臉,讓你看門,她倒去閑逛。王寶生說,不怪她,我在等你的電話。羅盤詫異道,我連家裏安電話都不知道,怎麼可能?王寶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怕萬一……

王寶生的笑聲、王寶生的表情令羅盤緊張。盡管他安慰自己,他沒坑王寶生,他很對得起王寶生了,心還是忽悠忽悠地顫,好象在樹上掛著。王寶生沒有詢問,而是直盯著羅盤。羅盤覺出來,王寶生也有點兒害怕,他不敢問,他在等。羅盤頭皮陣陣發緊,抽得他都要縮了。王寶生小心翼翼地問,還沒吃飯吧?我去買瓶酒。羅盤攔住他,我不餓。事實上,他早就餓癟了。王寶生目光始終纏繞著羅盤,似乎一眨眼羅盤就飛了。羅盤終於耐不住,寶生啊,你怎麼不問王丫的消息?王寶生一臉愁苦,我過意不去啊,哪能一進門不讓你歇歇就問這個?我不問你也會說嘛。羅盤歉意地說,還是沒找見。王寶生的臉咕咚一下硬了,身子搖了搖,差點摔倒。羅盤扯住他胳膊,你沒事吧?王寶生慢慢豎直,費勁地擠出些幹巴巴的笑,我沒事。羅盤說,我對不住你啊。王寶生苦苦一笑,你說這話就不對了,你扔下家費力流汗地找,是我對不住你。羅盤說,白花那麼多錢。王寶生道,可不能說這個,我自己找不花錢?羅盤說家裏讓你受累了。王寶生說,哥,可不能這麼說,要不我就得鑽地縫兒了。